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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礼物

(2020-03-12 18:59:41)
标签:

文章

文化

小说

分类: 短小说

《微型小说选刊》2020年第四期选载(原刊于2019年11月3日《新民晚报》)

生日礼物

 安谅

 

老友忻总在家举办六十寿庆,明人欣然去捧场。就一大桌人,操办主持的,是忻总的女儿,一位在外企打拼了多年的女孩茹。明人差不多是看着她长大的。

点燃生日蛋糕前,茹站起身来,一身粉红色的衣裙和盘绕成髻的发型,让她既显得活泼可爱,又有几分成熟端庄。她向明人等几位长辈先欠了欠身,然后款款走至父亲面前,先是轻轻拥抱了一下父亲,然后从随身的坤包里,取出了一张卡片。

忻总微醺的脸庞,此时滑过一丝顽皮的笑意:“你这孩子,不会给我生日礼金吧?”

茹展颜一笑:“这是一份特殊的礼金,爸爸,这是我成年时的一个庄重承诺。”

忻总神情凝重了些,眉毛也微微翘起。

茹莞尔一笑,面对着大家说:“也许各位长辈亲友都不知道,我和父亲之间有一个约定。”

忻总默然无语,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种愧疚,也有怜爱。

十年前,父亲知天命之年。我还只有十八岁,刚上大学。父亲对我说,从此以后你得自己养活自己了。我愕然。我以为听错了,可父亲明白无误地说道:“你成年了,要开始为自己担当了。”怎么担当?我当时的神情一定让父亲也惊呆了,就像父亲的话也令我大惊失色一般。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得他想要续弦?想把我这个女儿当包袱扔了?我一时脑袋沉沉的,心里别提有多气,要知道我母亲出车祸,刚走没几年!我母亲如果还活着,他会对我说这个话吗?

是的,孩子,你已十八岁了。以后你自己的学费,生活费用,都得你自己来承担了。不过,你放心,在你目前还没有任何收入,或者入不敷出的阶段,我还会给你费用。只是这些费用,都得按银行的基准利率来算利息的,你要在你觉得真正自立的那天,连本带息地还给我。

是的,你们别吃惊。这真是我父亲当年对我这么说的,我当时愣在那儿好久,浑身冰凉,但我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我想我这做生意的父亲,是不是太现实了,要把铜臭味驱走我们的父女情吗?

我父亲那时也不多说话,他想用手安抚我肩膀,被我的手打了下去。我咬着牙对他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完全答应。做不到这一点,我绝不姓忻!”我是赌气地说着这句狠话的。父亲叫了我一声:“女儿,你别乱想!爸爸,没别的意思……”我看见他的双眼含泪了,但我不想正视他,转身就冲出门去了。

茹稍稍停歇了一下,看看各位,又说,其实父亲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一直从各方面照顾我,当然,除了费用,他给了我一些必要的学费、生活费。这么多年来,我也是抱着尽快自立,甚至背水一战的信念,拼命学习工作的,我在读大一时,就开始给人家小学生补习功课,赚些费用,一直到念完硕士,我考进了现在的公司,成为公司骨干,拿到了同龄人仰慕的高薪。

我今天是要兑现诺言。我要感谢父亲,他用这种方式,提前给我压担子,让我懂得了什么叫自立自强,我真的感谢父亲!当然,大家也看到,父亲并没有续弦。其实他真找到他的至爱,我现在也不会责怪,还会由衷地祝福他。茹诡谲地一笑。

茹把一张信用卡,庄重地递给父亲,双眸也是泪光闪烁。

忻总接过了信用卡,抚摸3好久。然后,去了一下自已的卧室,出来时,有点颤动的手上,捧着一张素白的信笺。他沉吟了有顷,然后缓缓说道:“谢谢女儿的礼物,女儿真正长大了,她母亲在jq之下,也一定。女儿,这也是我要给你的一份回礼。我已珍藏了十多年。”明人借着灯光,发现两行老泪在他脸颊上流淌。

茹轻轻接过那张信笺,目光在纸上扫视了不多久,泪已梨花似地散落了下来。她的双唇颤抖着,叫了一声,妈妈!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父亲。

那是茹的母亲弥留之际,用抖颤的手,给女儿的遗言,信中告诉她,她怕自己走后,父亲太溺爱她,要求他在她十八岁时立下规矩,只有当女儿真正自立,或者过了三十岁,都还浑浑噩噩时,才能把这封遗书交给她。

生日蜡烛点燃了,微光摇曳,音乐飘漾,置身其情其景,明人和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如这光这音乐一般,波澜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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