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博爱”杯第五届全国微型小说征文

彬彬抓“特务"

安谅

睡梦中，彬彬仿佛听到隔壁有开门声，还有钥匙的清脆而轻微的碰撞声。他不由得警醒了，竖起了耳朵。

   白天，就听见有人在敲隔壁的门。敲了好久，都没反应。彬彬开了房门，探身望去，认出是居委会的张阿姨。张阿姨问他，这几天隔壁有人住吗？彬彬摇了摇头，不是说没有，是自己真不知道。隔离房间属一位湖北业主，不常来，他们也互不相识和攀谈。这是这类不算低档的商品房小区的特点。

   张阿姨说，"疫情当前，每家每户都得核查，若有情况，也请报告我们居委会哦，谢谢你。"说完，又紧了紧自己的口罩，与另一位阿姨坐上电梯，下楼了。

  彬彬想到这一幕，就神经绷紧了。他仔细侧耳倾听，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门口，从猫眼里望去，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又缓缓把门启开，借着屋子的微光，朝过道张望，也不见任何人影。

    他关上门。床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父亲发来的："彬彬睡了吗？自己在家当心点。"他立即回答："刚睡。您在单位多保重。"“放心，儿子。妈妈给你发微信了吗？她支援武汉，更累。你要多发微信问候她哦。“父亲又发道。“明白。一小时前，她也回过我微信，说目前挺正常，就是病人多，忙得不可开交。"彬彬和父亲又聊了两句，放下手机，睡意已全无，睁着眼睛，想着心事。

   这个春节安安静静的，却一点也不太平。武汉病毒把人心和正常欢庆，都搅乱了。先是身为医生的母亲大年夜，就随医院医疗队赶赴武汉了。后来父亲也天天上班，他是公安的一位干部，这个时候，不可能闲着。正念高一的彬彬，差不多一个人呆着，看书，上网，做作业，这十来天，连门槛都没迈过。在网上喊为武汉加油，也捐赠了自己的一点压岁钱，此刻他真有点憋得慌，也想再做点什么，坐在床上楞怔了好久。

    他剪了一条手指宽的纸片，蹑手蹑脚地出门，楼道冷丝丝的，毕竟还是早春二月初。走到隔壁房门处。他把纸片塞进了门缝，正巧搁在锁舌上，外边几乎看不出，仔细瞅，才看出一点白色来。他回到家，微微一笑。自己竟像父亲一样，做起这种侦查的活儿，想出这一招。也许是文艺作品看多了，或者，是受到父亲的耳濡目染？

   他是第二天早上去查看的，反复瞅，就是没看见那张小纸片。他确认，门被开启过了。他随即打了电话给张阿姨。张阿姨他们很快就登楼了，敲了门，又是半天没人应。张阿姨疑惑地看着在自家门口站着的彬彬，彬彬没吭声，只是坚决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有人。张阿姨又敲了一会，才有点失望地准备走了。彬彬悄声说道：“没错，人肯定在。还有，你们可以看看小区的监控探头的，他们深夜进出过。“

   张阿姨说，他们来前，已查看过了，有一对中年夫妇半夜从门洞进出，还在小区散了一会步。但他们上楼时，没坐电梯，吃不准他们是几楼几室的。"张阿姨带着遗憾，叹了口气。她向彬彬道了谢，就与随行的人，一起走了。

   彬彬早饭吃了一半，都凉了。他坐着没挪动，似乎一点食欲都没有。他断定这对夫妻就在屋里，只是坚持不开门，居委会也不能强制打开居民房门。他心里气恼。这应该是重点疫区来的，现在小区人人都要排查和测温，躲在屋里，是怕被查到吧。这也太过分了。他一定要让他们”亮亮相"。

   他愁思苦想，搁在床头上的"鼠小宝"，也愣愣地盯着他。终于，他眼睛一亮，又想到了一招。他把玩具拆开了，小心取出了其中的芯片和扬声器。他把它们悄悄地，巧妙地塞在了隔壁房门口的垫子底下。然后悄无声无息地回家了。

   还是昨晚上那个时间。他早就将自家的门虚掩着了，在靠门的沙发椅上坐着看书，也等待着那个时刻。果然，差不多的时候，音乐声骤然响了，打开门，就见一位妇人惊慌地后退着，像踩踏到了什么怪物，紧随她身后，身子还在玄关的中年男子，也一脸懵懂。

   他们看见彬彬出来了，这时再也关门也来不及了。音乐声还在垫子底下顽强地响亮着，他们的脸色也是尴尬加悻悻然。

    张阿姨又赶来了，既严厉又好言好语与他们交谈。原来他们真是来自重点疫区的。他们误以为被发现，就会被驱赶，所以不想暴露现身，只是在房间里憋得太久了，半夜里偷偷给自己放个风。"都讲，上海现在在抓特务。"

   彬彬笑说：你们理解错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病毒，病毒才是特务，不是你们自身。”

   他们听了连连点头。经测温检查，无异常，他们表示居屋隔离到规定日子，一定不出门。

   彬彬说："如果有啥需要，就跟我讲，我住隔壁，方便。"

    武汉中年夫妇都双手作揖，深表感谢。一股暖意，在寒凛的楼道飘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