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天池小小说》2019年第10期

《直言男》

安谅

明人刚在得馨茶馆落座，还没来得及和新老文友寒暄，就听见一个瓮声瓮气而有些耳熟的男声说道：“我和王蒙有不同意见。我上次碰到他，就陈述了我的观点。”那声音说得自信而且铿锵有力。抬眼一看，果然又是他。粗短的身材，却有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似乎在凝视着你，仔细看，那目光是散淡着，像阳光一样漫延，并不聚集。而头顶上总有几根头发直直地，上翘着，展露一种与众不同的形象，明人心里称他为直言男。

这应该是第二次见到这位直言男了。前两次明人也与这位仁兄见过，未作任何交流。得馨茶馆的李老板是个文化人，又有热心肠，经常邀友品茗聚聊。有时天南海北地来了十多人，大家并不相识。李老板就逐一给大家作介绍。第一次也是明人姗姗来迟，李老板介绍了明人。明人向大家抱拳作揖。这时就瞥见这位男子面容不冷不热地晃了晃脑袋，算是回应。介绍到这位男子时，明人也听清楚了，他是一位大学的老师。聚聊不久，就听见这男子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和莫言有不同意见。上次我碰到他，我就……”声音粗大而又低沉，却象闷雷一样，同样令人惊心动魄。明人立马竖起了耳朵，目光也飞快地飘向那个男子。他发现，那个男子仿佛羞涩地压低了嗓音，只和紧挨着他边上的一个朋友，轻言细语起来。几根头发上翘着，神情里透着一种高傲。

明人悄声问过李老板，此君何许人也。李老板说，是一位大学的助教，也算是文学评论工作者，名不见经传。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后来，又在周末的茶馆里邂逅过。一回生，两回熟，他和那位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连个电话号码、微信之类也未互换，自然也没说上几句话。那天他还是在纷乱的交流中，听见了这个男子令人侧耳的声音：“我和余华有不同意见，上次我碰到他，我也明确表达了我的观点……”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汇聚过去。这些目光充满关注、好奇，也有的似乎不失仰慕和向往。

这第二次再耳闻这位直言男的发言，明人也算处惊不乱了。他只是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李老板，李老板也回视了，那眼神也是意味深长的。

数月之后，明人在街上碰到一位老友，老友说，他前些天在得馨茶馆，听见有人高声在说，他与你有不同意见，而且说他当面也和你表达过。明人打断了他的话，说：“是那个身材粗短，眉清目秀，总有几根头发在直翘着的那位男子吗？”老友说，是呀，你怎么把他的形象特征观察得这么到位？听说还是一位蛮牛的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