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2019年《东方剑》第10期

秋夜

安谅

明人在小区快走健身，穿越喷泉边上的小竹林时，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嘤嘤哭声。他停住了脚步，朦胧的灯光下，他看见女孩捧着脸，坐在石凳上，独身一人，哭得很伤心。他迟疑了一会儿，走开了。出了竹林，碰到了巡逻的保安，说了这件事。那保安说，这个女孩她是在一户人家做保姆的，和我们的一个物业维修工谈恋爱，维修工跳槽了，也把她蹬了。

原来是失恋了，难怪如此伤心。此时，应该有个过来人去劝劝她的。外来妹在大都市生活，也是不易的。正边走边想间，就见一位老太颤颤巍巍地蹒跚而来，手足明显不协调，一位白发老头扶着她的臂膀。明人在小区时常看见这位老太。也都是这白发苍苍的老头搀扶着她，在小区缓慢行走。

他们缓慢地走到了竹林边，竹林里路径狭窄，路面凹凸，此时夜色又是黑漆漆的，不便行走。他们往竹林里张望着，表现得颇为焦虑。

明人赶紧走了过去：“老伯伯，老妈妈，你们要帮忙吗？”

“噢，噢，我们在找我家保姆，说是在这里面，你能帮我们找找吗？”老头说了一句。

“谢谢，谢谢您哦。”老太则吃力却十分恳切地表示意愿。

“没关系，我去劝她出来。”明人走进竹林，走进女孩，尽量轻声委婉地对她说道：“你别哭了，老伯、老妈妈都在找你了，他们很焦急。”

女孩好半天才止住哭泣，往林子外瞥了一眼，用手背抹去满脸的泪水，却犹豫着，不动身子。

明人又一再劝道：“再怎么样也别让老人们着急，这秋夜天已变凉，老人们也不可室外久待。”如此这般地劝说着，女孩抽泣着，还是一动未动。

明人有点急了。刚想再说几句重话，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再转身，只见一对老人已一步步挪近了他们。他连忙先上前，去搀扶老太。隔着外套，明人感觉到老太太瘦骨嶙峋的，身子正微微颤抖。

女孩又开始哽咽起来，声音里充满悲伤甚至绝望，老人站在她身边，爱怜地看着她。老太太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

秋风凉冷，穿着单衣的明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担心地望着这一对老人。女孩还在哭泣着。他们已站立了好久。

这时，女孩的哭声稍微收敛了一些。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带着慈爱神情地说了一句：“孩子，没什么的，再大的事，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自己要疼惜自己。”

女孩哽咽着，泪水在脸上流淌。

老伯也说了一句：“走吧，孩子，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走吧，孩子。我们回家。”老太太说道。

“可，可是，奶奶我对不住你呀！”女孩用手掌抽打着自己的脸，神情不无后悔。

“我知道，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的，我相信你，你会懂事的，会好好做人的。”老太太一字一句地说着，说的很吃力，但很用心，也很动情。

渐渐的，女孩不哭了，慢慢站起身来，依偎在了老太太的怀里。

他们三人搀扶着，相拥着，慢慢走出了小竹林，踏上了小区平整的道路。

之后，明人才知道，老太太是位学校的老师，她几年内已两次癌症，一次中风，但每次都挺过来了，坚强地活着。而那女孩曾在做修理工的男友的煽动下，把老太太给她的买菜钱克扣了一半，用在他们自己的吃喝玩乐上。女孩以为老头、老太都没发觉，但男友的绝情分手，和老人们对她的真心关爱，让她本已愧疚压抑的心，终于尽情得到了释放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