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有一家茶坊，面积不大，可环境挺幽雅。店主是一位女孩，叫茉莉，长得眉清目秀，就是双眼混浊空洞，是个全盲。听说她眼虽然不济，但心灵手巧，凭着手抓掂量，嗅闻味道，舌唇舔弄，把茶叶类型、优劣、年份，都能辨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回收茶叶，也出售茶叶，坐在店堂品茶，她也热情服务。客人不多也不少。

这天，对面水果摊的阿牛，心怀鬼胎地来到茶坊，他贼眉鼠眼，四下里察看，忽然眼睛一亮，喉咙里发出了不易察觉的惊喜一叹。

他对迎上前来的茉莉说，给我一盒安吉白茶吧，哦，就是左上架第三个。茉莉身上散发一种淡淡的清香，还真如茉莉花一般的芳香淡雅。她转身准确地把那盒安吉白茶拿了下来，搁在了柜台上。

阿牛打开盒盖，取出一盒精致的小罐，感觉沉甸甸的，打开盖盒，嘴角立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憋住笑，问茉莉，这盒白茶多少钱？茉莉说，上面不是标着价吗？560元。那能不能便宜些，我知道你这里的茶叶都是回收来的。阿牛有点嬉皮笑脸。

“哎，阿牛哥，你这就不对了，回收的，也是货真价实的，你想多少价要，尽管说，可话不兴这么说的。”茉莉说话细声细气，可说得在理，丝丝入扣。

阿牛连忙摆手，说：“我们都是熟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忽然觉得对茉莉说这话不妥，便连忙转口：“哦，我的意思，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我也不断你的财路，你就再便宜一百元如何？”

“好呀，你既然这么开口了，就拿去吧。”茉莉也爽气，一口答应了他的要价。

阿牛捧着那盒安吉白茶屁颠屁颠地离开，茉莉脖颈端直，两眼似乎平视着他的背影远去，虽然那眼睛里见不着目光，也显现不出是何种神情。

翌日，阿牛又上门了，还拎着那盒安吉白茶。他显然很不高兴，神情几近愠怒。他说：“茉莉，我用不着这茶了，要退还给你！”

“怎么了，阿牛哥，你应该知道我这里的小规矩，成交了的不可反悔的，要不我生意怎么做呀！”茉莉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真的不需要了，我们都是老朋友了。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自知有误，又收了口，然后继续说道：“都是做小本买卖的，不是好商量吗？”

茉莉不语。她触摸着搁在柜台上的那盒白茶，解开锁扣，拿过小罐茶掂量着。

阿牛忙说：“我可一动都没动过它们，你放心吧。”

“里面原来是什么，现在也还是什么？”茉莉歪着头问道。

“那当然，那当然。”阿牛又使劲点头。

“我怎么感觉不对呀？”茉莉忽然说道。

“我真没动过呀！我发誓！”阿牛说得急了，说得信誓旦旦的。

“冤枉你了？还是冤枉谁了？”茉莉把个阿牛问得一愣一愣的。

“没冤枉谁，你也没冤枉我，我们是一个街坊的邻居，这还冤枉谁呀！”阿牛语无伦次又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就好，我就按原价收回了。”茉莉嫣然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沓钱，递给了阿牛。那沓钱仿佛早就在那等着拿了。

阿牛数了数，没错，分文不差。他疑惑地瞅了瞅茉莉，眉头皱起：怪，真怪。

他这回是带着懊丧的心情走的，他本来觊觎这盒安吉白茶多日。那天，他刚好听见也是这条街上，口碑并不佳的小老板张德说，他刚向刘局长送了份厚礼，就放在安吉白茶的茶盒里，硬塞在他车上了。他也正巧瞥见，刘局长的车路过小区门口，停下来，让司机将一盒茶叶给茉莉。茉莉要推辞，刘局长在车上高声说了一句：“拿去吧，你做点生意不容易的。也算是张德老板的一点心意。”张德她认识，挺抠门的一个人。

她笑着接过茶叶时，凭直觉，马路对面的阿牛死死盯视着这里。她明白，阿牛和刘局长发生过摩擦，他正想找茬呢！

那天，茉莉掂量那小罐茶时，她觉得像当初查验时完全一样，沉甸甸的分量。她打开盒子，手指便触摸到了一层绒布，里边是一块细长的铁条，她嗅了嗅，是斑斑锈味。

张德这小人送了假金条给刘局长，刘局长根本不知，他并非贪婪之人，也带着善意将茶叶原封不动给了茉莉，而阿牛想由此惹是生非，折腾之后，也知晓了缘由。

茉莉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