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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碗瓢盆和谐曲

(2019-04-07 14:40:56)
标签:

文章

文化

小说

杂谈

分类: 短小说

已刊于2019年4月7日《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明人看世界专栏

锅碗瓢盆和谐曲

安谅


老傅师傅是明人的忘年交,他告诉了明人这一个家庭故事。

那天,老傅师傅老俩口踩着灯光回到家,老伴径直走进厨房。但她很快睁圆了眼睛:“咦,刚才一水池的锅碗瓢盆哪里去了?”再扫视了一下厨房,见铁锅搁在熄了火的灶头上,洗得干干净净的。其它碗筷之类显然被收进碗橱了,心里便生出些欣慰,孙子带动了媳妇,媳妇终于动手洗碗了。敢情是他们饭后楼下散步时的事了。

她笑盈盈地回到了客厅,媳妇正坐在沙发椅上看电视,余光看见婆婆双目含笑地注视自己,便也回眸一笑,她知道婆婆为啥这么笑眯眯的,她也不说什么,心里也掩藏着一丝得意。

儿子和媳妇不和老俩口住。他们只是隔三差五地来探望他们,自然也蹭上一顿午餐或晚餐的。之前吃完了,也就说声拜拜就告辞了,留下满桌的杯盘狼藉,让老母亲拾掇了。老母亲也不怪他们。他们来,就是老俩口快乐的时光。烧饭做菜乐意,锅碗瓢盆的洗刷,也不厌烦。

可近年来,老母亲上了年纪。这点活就时常累得腰酸背痛的,儿子和媳妇粗心大意,倒是留学回来的小孙子察觉到了。每餐之后,他便主动去洗碗,让奶奶坐着休息。这把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心里美滋滋的。

儿子本来也是饭店的客人似的,吃完了就放下碗筷,一边忙自己的事去了。目睹儿子这般懂事和主动,就坐不住了。有几回,饭后,他见儿子站起收拾碗筷,也连忙站起身动起手来,帮着甚或抢着把锅碗瓢盆洗刷了。

这两天晚上,儿子和孙子都外出了,媳妇来老两口这边蹭饭。演员出生的儿媳,一双手白皙而细嫩,早知道她不是干这粗活的料。可婆婆毕竟年老体弱了,她总不至于熟视无睹,餐后还是优哉游哉的吧?

这天晚餐后,老俩口把锅碗瓢盆都搁置在水池里,也不急着洗涮。他们对儿媳说,他们想小区去溜达一会。这有意无意地留下了一段空间余地。

“你觉得媳妇会洗碗吗?”在楼下溜达,老伴还幽幽地问了一句。老傅很洒脱:“我看会,就是不洗,也可以理解。反正都是我们的孩子,别为此郁闷呀。”“那当然,都干了一辈子,我会用什么怨言。他们毕竟是孩子。”老伴也宽谅地一笑。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愈来愈力不从心了,她有点忧愁。

没想到,水池里空空如也。媳妇竟然真把碗筷清洗了,她心里好不高兴。

连着几天,老俩口饭后散步回来,水池里的碗筷都不见了,媳妇真不赖呀!老母亲心里感慨着。

可渐渐的,老母亲也发觉了异样,怎么碗橱里的瓢盆少了一些?她怀疑是自己脑袋瓜子不灵了,就悄悄将疑惑告知老伴老傅师傅。老傅师傅说:“你真是脑袋瓜子坏了,怎么好这么猜测怀疑什么呢?碗筷又怎么会少呢,吃饭也吃不下去呀?”他笑呵呵地一番话,把老伴也逗笑了。

后来的一天,她自己留意了一下,把碗盘点了点数。过几天,又暗暗点了点,还诚如老傅师傅所言,一个都不差。她内心责备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这天,回家的儿子来了,白天出去了一会,带回一个沉甸甸的挎包。她不小心碰了一下,儿子大惊小怪地,竟把挎包挪开了。老母亲怕儿子在外惹事,他大小也是个官儿,拿了别人不该拿的,是她和老傅师傅最忌讳,也是反复督促提醒的。

她趁儿子上厕所,打开了挎包,竟是一叠簇新的碗盘,和自己家里常用的式样花纹都一模一样。她没吱声,但到晚餐后散步回来,她发现那只挎包空瘪下去。她很纳闷,儿子的碗盘变戏法似地哪去了。

她心生纳闷,可是见儿子、儿媳都还忙着洗刷水池里的锅碗瓢盆,脸上的笑,又水波一般荡漾了。

有一天,儿媳不好意思地对婆婆说,我做错的,还望妈妈别生气哦。她皱眉了,媳妇做什么了,怎么向她道歉?这些天,锅碗瓢盆都是她和儿子洗的,碗橱里碗筷放置得整整齐齐的,好像不少还被洗涤得更加逼新了。

她与老傅师傅卧室里咬耳朵。老傅师傅才托出了谜底:儿媳怕洗碗,曾经扔了没洗净的碗盘到窗外。老傅师傅在室外溜达时发现了被丢弃的碗盘。他没吱声,怕老伴生气伤神。只是悄无声息地买了碗盘补充进去。结果,儿子回来也发现了,说了儿媳,还把老傅师傅买了碗盘补上的事,也都说了。自己也买了一叠碗盘,儿媳深感羞惭。

一切都风平浪静。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可饭后,抢洗碗筷的事,在三代人之间时有发生。不管是谁在洗,所有人听来,锅碗瓢盆碰撞声,分明都是一支和谐曲。

老傅师傅叙述着,明人耳畔仿佛响起了悦耳柔和的乐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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