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小说月刊》2018年12期名家专号

电梯里的问候

安谅

明人踏进刘处长的房门时，正巧一个小伙子闪身出门，还向他点了点头，以示招呼。屋内刘处长已在招呼明人赶快进来。只见茶几上置放着两个高脚玻璃盆子，堆满了水果和点心。明人故意夸张的做了一个用手去抓水果的动作，还笑着说，哟，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备着这么多东西，这么慷慨这么盛情地接待我。刘处长的脸忽地严肃了：赶快住手，这个千万不能碰。明人说，咋啦？这不是招待我的，还有其他什么贵客？刘处长苦笑了一下，握着明人的手，请他入座，给他沏了一杯好茶，那茶杯里翠绿的茶叶在清澈的水里翻滚着，漂浮着。明人说，这才是你一贯地招待方式，你今天怎么了？

刘处长坐下了，说：没看见那个小伙子吗？我也刚刚明白这件事。刘处长是前三天刚入住这个县城的老宾馆。他也是征得上级同意，临时把专案组人员安排在这里，作为休整。他们在办理邻省的一个大案，专案组人员也是从各地借调来的检察系统的干部。刘处长说，这几天住的挺安静的，没什么人打扰，毕竟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但从昨天开始，奇了怪了，服务员竟然连续两天给他送上这丰盛的水果和点心，问了服务员这是谁安排的，服务员说她也不知道，是上面关照的。他很纳闷，他们的身份也都是保密的，在这里只是短暂的逗留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呢？

刘处长让一位副处长去了解。副处长很快把这小伙子给揪出来了，这小伙子是他们普通的成员，主要做些后勤工作。他责问这小伙子。小伙子也是云里雾里的，后来聊着聊着眼睛亮了，蓦然想起了什么。原来，在他们入住后的第二天，小伙子在电梯里碰见了一位这个县所在省的省领导，堪称大领导了。大领导带着两个随从。大领导不认识他，但小伙子认出了这个领导，于是上电梯的时候，小伙子特意让这位领导先进了门，随后进了电梯，还主动向领导问候。大领导瞥了瞥他，问了一句：小伙子是这个宾馆的吗？小伙子说：哦，不是，我不是这个宾馆的。大领导又随口问了一句：哦，你是住客吧？小伙子其实也是随口回了一句：哦，对的，我是专案组的。此话既出，电梯里顿时沉寂了下来，他瞥见这位大领导面部像凝结了，什么话也没说，跟随着他的两个人也一言不发，气氛甚是严肃。到了地下大堂时，小伙子又热情地让大领导先走。大领导站住了，很客气地说，您先走，您先走。而且他说的很坚决，很诚恳。小伙子不得不先跨出了电梯门。告别时，大领导还对小伙子微微欠了欠身，很礼貌地告别了。

后来了解到，大领导让人找了这个宾馆的老总，询问怎么回事，竟有专案组在这里，还让宾馆不要每天再往他那儿送水果、点心了。宾馆老总也不太知情，连忙做了打探，才探听到这拨人是临时在宾馆居住几天的。宾馆又开始恢复了对这位大领导房间水果和点心的每天奉送，但也给专案组的组长刘处长的房间也特地送了一份。

刘处长把这个故事说完了，瞅了瞅明人说：这个你还能吃吗？明人说：这怎么能吃呢？刘处长哈哈笑了说：我刚才就是让小伙子去叫服务员了，什么都不用说，五个字，把它们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