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2018年7月26日《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

慢爷杜

安谅

明人性子偏急，偏偏有一个性子特慢却又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人称慢爷杜。慢爷杜小个子，不超过一米六四，人也瘦小，站在明人身边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羸弱，反差明显。不过慢爷杜身材还算匀称，人也有几分精明劲，虽然比不上普京那般神气，那种抖擞劲，但也算是有几分帅气的，五官也长得蛮精致和端正。六十多岁了，别人还猜不出这个年龄。

慢爷杜的慢是很多人受不了的，说他慢，当然不是说他是一个迟钝的人，他的思维还是敏捷的，思路也很清晰，做事也够精明，只是他表现的一些动作，一种延时功能常常会让人啼笑皆非。大伙儿坐在一块聊天，谈到某件事，原先的话题早已被其他的覆盖了，冷不丁，慢爷杜抬起头来，插了一句，说的还是最先的那个话题，通常的说法是频道早就过了，他还逗留在那里。让大家都忍俊不禁。他的语速也是缓慢的节奏，人家说上三句话，他即便是认真倾听的神情，发出的提问和回应的语句依然是迟缓，不相称的。

慢爷杜的开车之慢，更是创记录的，有时到了明人忍无可忍的地步，约定好的，一个小时在哪个地方碰面，同样的起点，同样的路程，同样驱车的时点，车技再差的也都到了。开了十多年小车的慢爷杜，竟然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姗姗来迟。总感觉他是在高架上兜了一大圈，才开过来的，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坐慢爷杜的车，明人最容易睡得着觉，他车开的很慢，慢的几乎你感觉不到车子在移动。坐过他车的朋友都笑话他，说他是等红灯的司机。明明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绿灯还闪亮着，他竟然会放慢车速，缓缓地行驶，似乎在等红灯的亮起。果然，等他挪到路口，指示灯翻牌了，红灯当道。车子没有感觉的早就停在路边了，这一分钟时间又给耽误了。明人也说过慢爷杜，他还嘟囔着嘴，说急什么急呢，不是都一样的嘛！

慢爷杜做什么事都这样，慢吞吞的，平常打他电话，发他微信，都是过了一两个小时才回。他说手机就放在一边。有朋友说：真的有事找你，还不急死啊。他笑笑，一点没有亏欠的意思，反而还有几分自得自在。

慢爷杜的称呼，还是北京朋友提的。一次饭局，说好六点半的，慢爷杜到的时候都过七点半了。迟到了他也不说什么，只说我就是来见明人的。他几乎也不沾酒，在饭桌上听大家闲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偶尔参与的话题总是不合拍。由此慢爷这个绰号就被叫上了。

别看慢爷杜慢条斯理的，但做事还是一板一眼，井井有条的。明人写过两部戏，一部由一个著名的话剧导演在执导。明人让慢爷杜去做制作人，那个导演也是很有个性的，有很多想法，可是明人再三关照，必须坚持他的创作思路和风格，他还担心慢爷杜根本无法与那个快节奏直性子的女导演沟通，谁料他们虽然有过一两次各执己见、不愉快的场面，但在明人明确告知可以谈的吵，但不能谈崩这个原则。他竟然和她磨蹭一段时间后，把原则都坚持了下来，特有意思的是，对剧本不感兴趣的他，竟然颇有耐心地听那导演朗读她修改的剧本。他听了觉得八九不离十，就和明人作了报告。果然那导演在慢爷杜的执意督促下，把这个本子改的和原来的风格一脉相承。

还有一位山东的女演员，性格直、脾气躁，和慢爷杜稍稍接触，她就和明人言明不愿和他合作，这个男人太黏了。明人知道的，他不但有点黏，而且精明过人。那些大大咧咧的演员自然和他是合不来的。但一部戏总得有人做红脸，把住钱袋子。慢爷杜精打细算，确实也抠得很紧，不是明人让他放松点，那个女演员早就撂担子不干了。不过最后这两部戏都很成功，自然都有慢爷杜的功劳。

这天周末，说好大家先去看一个展览，同时明人还要去看望一个住院的老领导。慢爷杜自告奋勇陪同，并兼做司机，可半天过去了，计划中的一半都没实现，就因为慢爷杜的车子开得实在太慢，说好的时间他又迟到了。当然迟到是有理由的，要陪家人办什么事，等等。好在明人及时做了调整，去探望了病人。本来说好几个朋友再一聚的，时间已经过了傍晚了。明人叹道：你看你呀慢爷杜，你就是这样一个效率和速度，今天实际上只干了一件事，这么宝贵的时间。慢爷杜还振振有词自鸣得意，做一件事好啊，一天只做一件事就能把这件事做好。明人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也不和他计较什么。他本来还想利用周末练习练习书法的，都说书法能够把性情练得淡定些，他想现在不需要了，和这慢爷杜在一起，就是磨练性情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