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2018年1月12日《报刊文摘》

请直呼我本名

安谅

　   高德师傅从公司党委书记的办公室走出，在走廊里碰见了温副总，温副总看见高德连忙停住了脚步，犹犹豫豫地说道：高、高副组长。高德师傅一时反应不过来，朝着温副总瞥了一眼，短短几秒钟，空气凝固了。

　　二十多年前，高德师傅已经在公司里工作五六年了，之后迎来了一批年轻大学生，其中就有温副总，当时他只是刚进公司的实习生。这些大学生后来都成了公司的中坚力量，温副总，还有另一位秦副总成了他们之中的佼佼者。高德师傅二十多年来在原地踏步，只是一个相当于副科级的，没有领导职务的管理人员，但他从不埋怨，也从不计较，踏踏实实工作。高德师傅在职务和职称上没有进步，主因还是他的中专学历，同时每次评定职称和推荐相关的领导职务，他都因为年龄稍微过了门槛，而不能入围。其实大家对高德师傅的人品和工作的责任心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次新推选公司的总经理，考核小组成员除了上级有关部门和公司党委书记和领导之外，还推举了三个职工代表，参与全过程的监督和考核，高德师傅就在其中。刚才党委书记就是专门和他交代这项工作的。此时高德师傅蓦然醒悟，原来温副总叫他高副组长，是知道他刚刚当选考核小组副组长。

　　这时候，他眼前飞快地掠过了好多镜头，耳畔不断地变换着温副总曾经对他的种种称呼。刚进公司不久，温副总称呼高德“高德师傅”，不久年轻人就担任了副科长，他对高德师傅的称呼就改为“老高”了，其实高德师傅还只有三十岁左右。高德想，我还没有老高这个年龄，就叫我老高了？但他并没介意。因为私下里，温副总还会咬着他耳朵对他说老高，你就是我的老哥。这一声老哥，让高师傅心里多少有点熨帖。再后来温副总又当上了部门的正职，对高德的称呼就只剩下老高了，也没有再对他叫老哥。

    有一回，在食堂吃饭，忽然听到有人直呼他的本名，老远叫了两声，高德，高德。他很吃惊，这些年叫他高德的除了两个即将退休的老职工外，其他人几乎都不这么称呼他。他抬眼望去，看见是温副总站在那里招呼他。当时是为了什么事，高德师傅已经忘记了，后来立马明白了，人家温科长，现在是副总经理了，叫他高德似乎是职务的变化吧。

　　这回，温副总又改变了称呼，叫他“高副组长”。有必要这么称呼吗？没有多少天这临时副组长就会自动解除了，那时又怎么称呼？所以，当温副总又再一次略显肯定和坚决地称呼他高副组长时，高德师傅断然一喝，请你直呼我本名。温副总脸色猛地煞白，走廊里还有几位路过的职工回头张望。

    公示的总经理是在两周之后正式确定的，落选的是温副总，走马上任的是秦副总。他和温副总旗鼓相当，竞争激烈，最后终于胜出。高德师傅知道，这位秦副总从进入公司开始直到现在，一直称呼他为高德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