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2016年《微型小说选刊》第十一期

大灵不灵

安谅

春节又遇上老同学夏了，明人见他的头发比之前更稀落了，脸色也有点云遮雾罩的，便和他开了一句玩笑：“怎么，雾霾都聚集在你脸上了，嗬嗬，日子过得不好吗？”

“就这么一回事，一句话，叫……”夏的话还未说完，边上有同学就随口接上了：“叫大灵不灵！大灵不灵是吗？”大家随即欢笑起来。

同学夏的口头禅，就是“大灵不灵”！

起先，同学们多年后相聚，同学夏开口闭口“大灵不灵”，一开始听着挺逆耳，久而久之，都视作插科打诨的固定语句了，倒让朋友圈子也平添了一点戏谑与欢笑。

夏也倒正儿八经地说过他对这句话的兴趣来由。那天，他随一位大领导陪同一位更大的领导参观一个机器人展览。那位大领导紧随更大的领导身边，寸步不离。参观了一半，更大的领导面带微笑，频频颔首，大领导在一旁便赞叹了一句：“蛮灵的，灵的。”可没几分钟，更大的领导面色严峻了，显然发现了什么问题，办展方反复解释。临近尾声了，更大的领导面色依然不悦。他还扫了大家一眼，似乎意味深长地征询大家的看法，大家鸦雀无声，唯听见大领导不重不轻地嘀咕了一句：“大灵不灵的”，那声音刚落进更大领导的耳朵里，更大的领导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被同学夏捕捉到了。多美妙的一句话语：“大灵不灵！”从此同学夏讲话里就带上这一句了。

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他说好朋友大灵不灵，实则是一句赞扬，用调侃的方式表达了，显示关系非同一般，好朋友也只是哈哈一笑。

他说这顿餐大灵不灵，并非真的不满，也只是信口开河，想增加一点喜庆色彩，主人也见怪不怪。

他说这天气大灵不灵的，天气倒真的是不阴不阳的样子，可他说的是天气，这么说倒也很生动，老天不会生气，大家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初次见面的，他冷不丁也来一句“大灵不灵”，这就让人面呈尴尬了。

那天，同学龚带着他老婆也来参加同学小聚，刚一落座，他就扯起嗓子，开起玩笑来，说同学龚“念书”那会儿就“大灵不灵”，现在也“不灵不灵”，怎么还有女人看中他，也“大灵不灵”吧。龚太太听了有点不舒服，虽然有人帮忙解围了，但对同学夏一直不理不睬。席散告辞，同学夏想将功补过，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还嬉皮笑脸地说：“别忘了我的名字哦。”人家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扔给他一句：“怎么会忘了，大灵不灵！”

大灵不灵，是同学夏的口头禅，也成了他的一个特别外号了。

有同学就推波助澜：“下次我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她也叫大灵不灵。”大家于是起哄：“一定要带来，一定要撮合，来个大灵不灵胜利大会合。”

后来，那个也三句不离“大灵不灵”的女孩真与夏一起碰了面，夏还与她一拍即合，说得相当投机。明人注意了一下，他们交流的半小时，“大灵不灵”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语句，也有人笑语：“真是都大灵不灵的！”他们的故事明人此处不表，另行讲述了。

话说春节见到同学夏时，他一脸阴郁，明人和他关系最铁，自然细加关心，用的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办法。结果真是让人忍俊不禁的。

夏在某单位任副职已八年之久了。“八年啦，不提它了，大灵不灵！”夏常常这么感慨。前不久机会倒来了，单位正职提任了，副职中排名最前的夏自然成为关注对象，分管领导对他也挺关心，还专门推荐过他，最后，夏还是没能如愿上位。

分管领导把夏找了去，问：“你什么时候得罪大领导的？”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有呀！”“那，大领导怎么把你否决了？”夏云里雾里的，一时回答不上来。

原来，有一次午餐，人事部门负责人见大领导和分管领导都在，便凑过来，征询这个单位派谁来接替正职。分管领导说：“夏某某吧，应该可以胜任，您看呢？”大领导正啃着一只鸡腿，含糊地说了一句：“大灵不灵呀！”分管领导和人事处长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正巧，有人又凑了过来，此话题自然中止了。

后来，上会提名的是另一个人。

这事，让同学夏颇费思量，大领导为何只说了一句：“大灵不灵！”他感觉大领导是不会排斥他的。大灵不灵是夏的外号，更是大领导的口头禅。大领导是他的“大灵不灵”之说的祖师爷呀！大领导的本意，也许并非此意……

同学夏百思不得其解，神情更显“大灵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