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2011年8月21日《劳动报》

其实美丽不是这回事

安谅

一

他中学念书的那会儿，迷上了散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碧野的《天山景物记》，还有杨朔的散文。他迷恋那美轮美奂的意境，也痴迷那些美丽的词藻。

一次写心得，他想用一个曾经读过的比较冷僻的词语，置放于自己的文章之中。他一时记不起两个字该怎么写了，身边也没带辞典，于是就问授课老师。老先生也听不明白他究竟说的是何词组，就对他说，你可以换一个词语去描述呀！他有些懵，又不知该如何说好，只得撇撇嘴，哑语了，心里头是不顺畅的。

那天老师又让大家改写，确切点说是缩写一篇著名作家的文章。他拿起笔，文思泉涌，文采飞扬地在地在写作本上挥洒起来。他在文章中运用了许多他的同龄人大多都不识的美丽而又深奥的词语。他很得意，以为老师一定会把它作为范文当堂宣读的，作业本发下来了，他得了一个低分，拿着本子，他好久没有吭声。

他明显受挫了，他的美丽的词语，与他一样被撇在一边，就象路旁不为人稀罕的花草。

二

就象当年迷上散文一样，他也曾迷恋过一位同窗的女孩。

女孩俊俏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材，还有一种妩媚，很多男孩都喜欢他。她真象是炙手可热的女王。

他认定她是自己的最爱，她是自己美丽的女神。他对她的爱慕与日俱增，甚至为她饭茶不香，寝室不安。

她也挺欣赏他。一度，他们走到一块。

然而，她是不甘寂寞的。讯息其实早就无声地传播了。而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爱，几乎都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他是后来在某一个夜晚，看见她与另一个小伙子亲密地走过无人的街头，他才意识到什么，而这一场美丽，在他心里，迅即散成无法愈合的碎片。

他后来一直苦恼：美，就是这么脆弱的吗？

三

三十年过去了。启蒙年代的故事遥远而又美丽。而与小学同学的聚会，也成为他心中的渴望。

那时候的男男女女是多么纯洁呀。虽然，那时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一般，几乎都不交谈不往来。但曾经有过的情景和语言，都如彗星一样绚烂，让他回味无穷。

那一天，同学们终于相聚了。连当时年轻美丽而又优雅的班主任也来了。

他那一晚，心里真不是滋味。

班主任老了，人也萎缩了，言谈举止，像是换了一个人。最难堪的是那些同学，一个至今未曾娶妻的男生，当年可是并不遭人嫌弃的小捣蛋，现在粗俗的就象他脖子上那黄澄澄的金项链一样炫目刺眼，直露无碍。而那记忆中的文静的女孩，现在长得婆婆妈妈的了，说话也是口无遮拦。他对记忆美好的往事，也发生了颠覆性的怀疑。

四

他挺喜欢这样一则故事，听起来象是欧亨利的小说。

一个女孩鼻梁不高，却长得很有特点，秀美而生动。某一天，被一位著名导演看上啦，准备让他饰演一个重要角色。通知她过些天到剧组试镜。这一晚，她真是十分兴奋，但兴奋之余，又瞪着天花板，或掐一下自己的臂膊，她担心自己是在梦里。她对自己的鼻子太没有信心了。那几天，她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也就是导演唤她试镜这天，导演见到了她的挺拔的鼻梁，一时看傻了，好半天缓不过来。她以为自己真把导演给震住了。导演却重重地叹了口气，无比惋惜地把她回了。

她不明白，导演真是看中了她那虽不挺，但看上去极为顺眼的鼻梁，和鼻梁一起组成的温柔的面部世界，可她却把它给毁了，真的是毁你没商量。

其实，很多时候，美丽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一回事，不要太留意了，也不要因此失去了自我。

美丽，就是你身边流淌的一条河，就是你慢慢流逝却永不停滞的真实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