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2011年6月8日《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      

                                          又到高考时

                                                       安谅

    三十多年前高考的恢复，是一件大事，一件好事。它是对历史的颠覆，更是对时代的顺应。但高考，也从此让我们一代一代人进入了紧张的、看不见硝烟的战斗。现在焦虑的已不仅是参加高考的青年，还有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人，在高考的季节，都被焦虑紧紧缠绕。

　　一位老同学的孩子临近高考，他与妻子已放弃了一切，以儿子为中心，晨钟暮鼓，日落日出，就只有高考这个头等大事了。有一次儿子一夜没睡着，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隔壁屋子也几乎一夜未眠，孩子晚上未休息好，明天怎么能够集中精力听课？他们干着急，只听见里屋儿子翻来覆去的声音，频频开灯、上厕所的响动声，也无可奈何。他之后告诉我，是带着一丝酸楚的。我却笑着调侃他，你也算是一个过来人，怎么这么不沉着呀！还像当年自己高考的那个傻样呀！唉！他叹气，说自己也劝自己想开些，超脱些，可想想高考就是人生的一大关口，禁不住又会为儿子焦虑起来。

　　想起那一年高考，我们同学几乎在考试前夜都失眠了，或长，或短。第二天大家交流，都说自己没睡好。差不多都是做好了计划，较平常更早爬上床的，但真躺下睡时，脑袋莫名地兴奋了，数羊数到好几百都没用。数得自己反而脑子更加清醒。当时我的父亲也是跟着一同失眠的。家里小，挤在一个屋子里，一人睡不着，就必然牵动全家人。我烦躁，静不下心来，嫌吵，连钟摆声响都受不了。父亲干脆将三五牌闹钟也停了，万籁俱寂，自己身心减负了，但还有一个因素，应该是至关重要的——父亲平常话不多，但那些天他常说的一句话是：随意考，放松地考，考不上也不要紧。那天晚上，他又重复了这一句，也许就是这个话，让我逐渐摒弃了焦虑。

　　很多年过去了，这句话还在我耳畔回想，我心存感谢。父亲在关键的时刻，送上的这一句让我难忘的温暖的话。很平常，却是如此真情实际！每当我在选择的十字路口，想起父亲的这句话，我心就释然了，是的，天坍不下来，不用担忧，不如轻装上阵，输了还可以重来！台湾作家龙应台的散文《孩子，你慢慢来》，也就是追求这一境界的。识字不多的父亲和博学多才的台湾大家，原来也可以拥有一样的爱的境界呀。这样的境界是出于真爱，出于彻悟，也出于对人生的真实体验呀！

　　我的孩子也步入中考了。我已经早就和他说过那句话了：儿子，别急，放松考，尽力发挥就够了。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