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
(2011-12-07 16: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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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
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凿
[集解]孔曰:“君能广施恩惠济民于患难,尧舜至圣,犹病其难也。”
[朱子集注]博,广也。仁以理言,通乎上下。圣以地言,则造其极之名也。乎者,疑而未定之辞。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于仁,必也圣人能之乎!则虽尧舜之圣,其心犹有所不足于此也。以是求仁,愈难而愈远矣。
按:窃以为恐非“以是求仁,愈难而愈远矣”,而是说子贡对于仁的理解不准确。实则是子贡言语方式的生动呈现,即通过过高或过深的探究,呈现孔子准确的意指。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集解]孔曰:“更为子贡说仁者之行。方,道也。但能近取譬于己,皆恕己所欲而施之于人。”
[朱子集注]“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以己及人,仁者之心也。于此观之,可以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闲矣。状仁之体,莫切于此。“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譬,喻也。方,术也。近取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又曰“论语言‘尧舜其犹病诸’者二。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修己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苟以吾治已足,则便不是圣人。”吕氏曰:“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高远,未知其方。孔子教以于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
子贡以问“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是否就是“仁”,孔子的回答是这那里是“仁”者之事,完全是圣的境界,就是尧舜都没达到这一高度。而仁则是从切身处着手。然而“圣”与“仁”不是两截,而是高度的不同。
《擘经室集》“论仁篇”:孔子论人,以圣为第一,仁即次之。仁故甚难能矣,圣仁孔子皆谦不敢当。子贡视仁过高,误入圣域,故孔子分别圣字,将仁字论之曰:所谓仁者,己之身欲立孝道,亦必使人立孝道,所谓“不匮锡类”也。己欲达德行,亦必使人达德行,所谓“爱人以德”也。
《四书改错》:博施济众不是鹜驰高远,即此圣道仁道一贯忠恕之极至处。只圣道该忠恕,而由仁达圣,则必从强恕求仁,以驯至乎圣。此即子贡终身行恕之终事也。大凡圣道贵博济,必由尽己性尽人性以至于位天地育万物,并非驰鹜,故《大学》明德必至亲民,《中庸》成己必至成物,《论语》修己必至安人安百姓,《孟子》独善其身必至兼善天下,即《学记》记学自九年大成后,忽接曰:“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悦服,而远者怀之。”夫圣道未成,亦必先力推忠恕,而后可以成圣学。而乃以子贡为徒事高远,此可谓知道知学者乎?……则是施济求仁为两截事矣。又谓虽博施济众亦由此道,则视施济进取为各一边事矣。然且自为说曰:“能近取譬,如释氏说,如标月指月,虽不在指上,亦欲随指见月,须恁地使得。”是仍作借境观矣。夫忠恕是借,此又借乎?是于圣道一贯、圣学之一言而终身行全未晓也,宜乎以施济为高远也。
王船山《读四书大全说》:子贡说博施济众太轻易,夫子知其实不称名。不知所谓博众者,有量耶?无量耶?子贡大端以有量言博众,亦非果如程子所谓不五十而帛,不七十而肉,九州四海之外皆兼济之。但既云博云众,则自是无有涯量,浸令能济万人,可谓众矣。而万人之外,且便不如此万人者之当济,则子贡所谓博者非博,众者非众,徒侈其名而无实矣。故夫子正其名实,以实子贡之虚,而极其量曰“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则所谓博施济众者,必圣人之或能与尧舜之犹病而后足以当此。傥非尧舜之所犹病,则亦不足以为博施济众矣。
《论语稽》:子贡从广远处言仁,夫子从切近处言仁。子贡之言愿大难偿,故尧舜犹病。夫子之言则推己及人,只在尽己之心,由近及远,能立达一人则仁及一人,能立达千万人则仁及千万人,何病之有?“能近”二句指出下手所在。方如治病之方,言近取诸己以譬人,即为仁之方也。
程树德:儒家之所谓仁,即佛氏之慈悲。特彼教之布施往往过中,至有舍身以餧虎者。儒家则否,但就耳目之所闻见、心力之所能及者为之,最为浅近易行,与上章中庸鲜能之旨相应。朱子以《圆觉经》随指见月之理解能取譬,是朱子并不讳谈禅。后来纷纷辟佛者,皆坐门户之见太深而信道不笃故也。程伯子立达与进取作一通说,朱子旧亦依程子,后以立人达人与近取分作两段,似不如从旧为安。
按:儒之仁,非释氏之慈悲。释氏之慈悲,缘于生之为苦海;儒家之仁,缘于人世的自我完成(当然有天命作为背景)。
度
列于言语科的宰我、子路都是对话的高手,并且各有其特点,宰我是否定性的言语高手,总是在同孔子较劲,并且在正反的争论中呈现出智慧的光芒,特别是在与老师孔子争论三年之丧的对话中,将孔子的前提“安”的自我意义展示得淋漓尽致,同时将孔子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从而揭示出了孔子学说的内在困境;子贡则是发微索隐的言语大师,总是在同孔子切磋,经常将对话引入胜景,令孔子有“如切如磋”之叹。子贡与孔子的另一次对话,从否定的层面涉及了仁的这一领域。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5-11)
并且在仲弓的问对中得到明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2-2)
关于“仁”的定义,子贡与孔子的问对,此两次都是从人我的角度进行界说的,是应世济民的维度,是言仁之用。而孔子与颜渊言(12-1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则是从自我明所立之本、所达之本言,建立起仁的立身维度,是言人之体从而构成孔子关于“仁”概念。“仁”道的旅程是从切近处出发,才是坚实的旅程,而不是指向耀眼夺目的目标之蹈空之行。德行的证成在己,其可能的高度的实现亦在己。
人之所是、应是、当是、必是与其所言、所行、所为、所有,不是两截,而是体用。所是、应是、当是、必是明则本立;所言、所行、所为、所有明则行当。只有二者辨得明,才有所立、才不惑、才知天命、才能从心所欲。
孔子坚定地建立起了人的根基,并且指明德行的进阶。圣与仁的关系,即是进阶中的一大关节。在与子路的问对中明晰了这种关系。
子 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14-42)
朱子以为是子贡驰鹜高远,恰是将圣、仁整成两截。原其本旨,不过是子贡以其卓越的言语才能,通过与孔子的问对,辨明了“仁之方”,指明了为仁不是目标性的进程,而是实践本身。
○“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修己以安百姓”二者都是仁者济世之大者,近于圣者也。仁者,几近于君子,是修己有得者也。
○仁之三义,当辨析。作为品德之名词,或者评价之语仁者,或者作为修饰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