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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微笑-夏海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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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阴阳造化全,玄微通变烂柯仙  ——读夏海涛诗性散文《穿越棋山》/王莹

(2015-05-13 21:36:43)
标签:

文化

王质

棋山

大汶河

中华文学选刊

分类: 诗歌评论

    作为诗人,夏海涛的散文自然散发一种与其诗歌创作同质的诗意。散文的诗性既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同时关乎散文的现在行进和未来发展。很多学者对此进行了详尽的阐释,陈剑晖在《论诗性散文——兼谈散文与诗歌的异同》一文中认为:散文的诗性,一方面离不开直逼事物本质的精神力度和生命的冲动;另一方面又离不开波特莱尔所说的“性灵的抒情的动荡,沉思的迂回的轮廓”。适用于夏海涛的《穿越棋山》来说,这篇散文既有性灵之美,有着叙述方式带来的时空交织而氤氲出来的独特感应场,又充满着寓于诗情的哲理沉思。

    用力穿过形散不说,整篇散文实为游历棋山所遇所感,但作家并非逐字移情换景地展开游记连带抒情,而是抒情先行并一以贯之,在“动身沿着大汶河逆流而上”之前已经起了兴,酝酿了充沛的情感。“什么样的奇迹都有可能发生”,兴起在一切皆有可能发生的点上,还未开始行走已经给读者带来了稍许隐约的按耐不住,怀着期待跟着作家的笔触与作家一起进行这场“魔幻之旅”。

    散文叙事涉及一次棋山游历,写人则涉及三组人物的过往、现在与未来,分别为传说中的王质、文友老周以及夏海涛本人。海拔不过596米的棋山给三个故事带来了“行在其中、意在其外”的可能性。在这里,樵夫王质第一次和棋相遇,小周第一次和姑娘小棋相遇,夏海涛第一次和文友老周见面——“每一位造访者变成了棋山上的一枚枚棋子”。王质的传说自不必说,棋山作为一座蕴含着传说色彩的山,并不单纯只有美丽的风景,它海拔不高,风景也算不上极致秀丽或荒凉得个性十足,正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使其充满着自然风景之外的浓厚人文意蕴。老周的过往亦涉及“名门”,小周则是老周的纯真年代。相比名门,小周对于老周而言更是弥足珍贵。在此之外,行走叙事和抒情的主人公夏海涛,则在此中作为读者之感官平和地见证、触摸和抒写。

    散文中可以看到很多夏海涛所钟爱的意象,例如水、时光。甚至,王质烂柯的传说本身就带有着夏海涛诗集《恍然隔世》的意味:人世的沧桑巨变往往带给人恍如隔世的感觉。

    散文有关水。夏海涛的文章中多次出现大汶河,当然离不开地理位置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大汶河所带有的那种“被文人所津津乐道的象征意味”:“大汶河是唯一一条自东向西流淌的大河,它的走向和阳光一致”。

    散文有关“逆行”。逆行本身就充满意味,可视为现实的逆行和意志的逆行。现实中的逆行有关此次棋山游记,作家沿着大汶河逆流而上,“沿着阳光的来路,向着东方前行”,虽是“逆”,却是迎着阳光而去的。而意志的逆行则代表着对人世的深度思索和对自我意志的坚守,是在时光淘洗中对时光内核的触及,是慢下来的用心感悟而非匆匆跟着潮流浅浅的一带而过,其中满含着夏海涛对人生的哲理思索,言浅意深,冲淡却令人深思。

散文有关时光。时光像一床温润的白床单柔软地铺在文字的质底上,阳光月光甚至雨雪风的影子洒下来是什么样子,白质底就映现出同样的光辉。夏海涛无疑对时光是敏感和钟爱的,在近来的诗集《水时光》自序中,他有这样一段表达:时间在诗人的眼中同样具有神性……时光的水流着,刀锋一样划过,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生存的断面。这上面或者有想象中的永恒,或者,压根就是一片看不到的虚幻。一切交给时间。对于《穿越棋山》来说,穿越的不仅仅是一座现实中真实可感的山,穿越的亦是这座山所承载着的故事,是时光之中古往今来人生的积淀,也隐隐预示着未来。棋山作为一个时空连接点,将前之古人和后之来者通过当下亲历者展现在世人面前,亦带着传说的色彩——就像王质回到棋山,老周将自己与小棋的经历写成故事,夏海涛将穿越棋山之旅写到了这篇优美的散文之中。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穿越棋山》给了我们广袤生活中的一个断面、漫长时光中一次短暂的游历,留下的却是无限的想象和深思:有关过往,有关时光的内核,有关一些命中注定的爱。

                  ( 作者单位:山东省理工大学)

 

附录:

                                穿越棋山

 

                                   夏海涛

 

    什么样的奇迹都有可能发生。当我动身沿着大汶河逆流而上时,我知道,这将是一场魔幻之旅。

    说逆流而上并不准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沿着阳光的来路,向着东方前行。这很有意味,很有那种被文人们津津乐道的象征意味。大汶河是唯一一条自东向西流淌的大河,它的走向和阳光一致。

我所谓的逆行也只是一种表达。我没有了前人郦道元那样的毅力和耐性,我驾驶着飞驰的汽车,从泰山赶往莱芜。窗外急促倒行的风景,仿佛和传说中的故事一般无二。

    那是一个久远的没有了特征的传说,每一次的述说都与时间有关,每一次的讲述,都让人陷入一张蜘蛛织就的大网,在风中飘摇着,在丝线扯开的想像里,感受暂时的失意。

 

    这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故事:

 

     ……一个砍柴的小伙子,扛着他的斧头上山了,他的名字叫王质。因为贫穷,阳光的王质显得质朴可爱,他没有浮华的影子,本质上更接近原始的大山和单纯的石头,因此他才有可能作为使者,跨过了人间和仙境,亲历了万般的传奇,触摸到了时光的内核。

    就这样,在棋山深处,樵夫王质第一次和棋相遇,和两个举着棋子的老者相遇。他看到石头被老者握着,一块一块摆上棋盘。他一定是惊呆了,他质朴的少年脸上满是惊讶,他不知道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会有这样一局棋,有这样两个老者气定神闲,举棋不语……

 

    当我行走在泰莱大平原的时候,我的心被一种美妙的情感充盈。我知道棋山在莱芜市不过一座海拔596米的小山,可是,烂柯的故事却将山的高度无限拔高,想像直立起来,向着无穷无尽的苍穹生长……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想那两个髯发飘飘的老者,已经改写了棋山的繁简体,从未谋面却又永远难忘,棋山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每一个造访者变成了棋山上的一枚枚棋子。

 

    此前从未谋面的文友老周却是一见如故,不知是因为他的文人气质,还是因为至圣先师孔子的缘故。说起来老周也是名门之后:他的86代高祖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朝辅臣宰相周公,也是孔子的老师。孔老先生一再强调的“克己复礼”,就是恢复周朝的礼仪————这大概是有记载的至圣先师最早的老师了!

    因为久远,因为醇厚,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你也许遇见一些难以解释的人和事情,这里的人们怀着质朴的情感认为,这很正常,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老周虽生得一表人才,可是举止贫民化,丝毫没有贵族气息。他像一本打开的地图,又像是一本地方志,他的讲述让棋山的故事渐入佳境。

 

     ……误入山中的少年樵夫王质,看棋看得如醉如痴。这一定是本质中的某种情感暗合了这样的情形,青石板上,几横几竖的深痕就是天然造就的棋盘了,棋子就是浑然天成的圆形石头。一手接着一手,一颗跟着一颗,石头仿佛有了灵性有了生命,在一段奇异的时空中,辗转腾挪,舞动着、跳跃着,而拨动棋子的老者,却那样淡定、从容,仿佛在轻轻抚动一粒尘埃,他的目光扫过广袤的大地,飘渺的仿佛没有分量。

    少年王质随手接过老人递来的一颗枣子,含在嘴里,顿时津液丰沛,甘泉汹涌,时光掠过了少年的额头。王质在恍惚中,感觉到四周的树叶如同万花筒,一会儿绿过,一会儿黄过,各种色彩交互替换,如同窗外倒退的光景……

 

    这就是我棋山下的老家!老周的话把人的思绪拉回了现世。是的,是现世,这是我们生存着、恪守的时光序列。

    世界一定是由不同的序列组成的。人总是活在现世,而神仙们居住的是另一个时光空间,只是他们可以推开时光之门走入我们的生活,走进我们的文化或传说,而我们却无法走进他们,我们只能在文字的描述中,感觉一次次精神恣意的飞翔。

    老周的故事和棋山的关系很简单。下学后的老周耽于读书和写作,而这和农村的生活格格不入,于是看山,就成了青年小周的最佳选择。

    和王质不同,小周一年四季都在山上,这个被称为懒汉才干的活,对于小周来说却恰如其分,既满足了他的观山欲望,又提供了足够想像的空间和时间。

    山和山是相连的,却分属不同的行政区划。邻村看山的大爷很看重这个小伙子,在和他聊熟之后就下山去了,第二天就派了自己的大闺女来看山。少男少女在浑然无拘的大自然中,一边看山,一边迎着阳光,在青色的草地上,畅谈着青春、未来和生命中的种种新奇。

 

    我在这座大山行走的时候想像过,寂静的大山,是否因了两个单纯的生命,就变得更加柔情了一些?结论是否定的。大山依旧冷峻无语,青春只在记忆里留下了某些异样的色泽。

    王质看棋不语,成就了千年的传说。小周看山,还不定隐藏着邻村大爷什么样的秘密呢!

 

     ……关于王质看棋的时间,没有人能够详细计算,传说中的王质只是感觉时间很短,甚至只有一盘棋的功夫。其中一个老者在下棋的间隙扭头说了一句:孩子你还不回去?!

    王质如醍醐灌顶,从痴迷中清醒。提起插在地上的斧头就要转身。忽然间只摸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而坚硬的枣木把儿已然烂掉!

    或许惦记着山下的亲人,王质顾不上多想,转身下山了。他步履匆匆,飞一样赶回村子,却发现物是人非!依稀中的村落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巨大的树木擎天,而祖居的房子早已不在,没有人认得他,奇怪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天外来客!

    天上方一日,人间已千年。王质怀着巨大的失落在问:我是王质吗?知道我王质的人今安在?我不是王质吗?那么我又是谁?我在哪里?我是活在当世、还是活在未来?……

 

    王质的疑问我们早就听不到了。我们是活在当世的一群俗人,碰巧聚在了棋山,聚在了传说的起点,可是我们还是忍不住削尖了耳朵,想听一听,山中是否会有王质留下的回声。 

    老周的故事依然和棋山有关。那个邻村大爷企图靠棋山撮合一桩好事的计划终究没有得逞。少年小周和那个青春烂漫的叫小棋的女孩子,单纯得没有一丝悬念。他们一起枕着青草仰望白云,讲着久远的故事,也曾在无聊时画一个棋盘,三横三竖,三颗石子,一天厮杀。

    三年后小周招干成了干部,并在父母的包办下同表亲定亲,然后结婚生子。

20年后的一天,老周在棋山下的一个集上买东西,想回家看看父母,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小周小周!老周心中诧异,是谁还用这样青春的嗓音在召唤?蓦然回首,他仿佛看见青春盈盈的小棋正站在远处。小周小周!碎掉的时间像落叶一样,瞬间飘满了20年的空间。仔细端详,小棋已经年轻不再,额头上纵横交错着,好像是棋山上那副深深浅浅的棋盘。

    流水行去世代殊,石棋山上有樵夫。

    至今传说樵柯烂,不识当年柯烂无。

    老周颇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传说中的王质重新回到了棋山。在现世中,老人老屋老的一切不复存在,王质失去了存在的参照物,他成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虚无!或许,他只有在另一个时空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坐标。于是,王质回到了棋山,回到了故事中……

 

    现实中的老周成了作家,他把自己和小棋的经历写成了故事。不知道1000年之后,这段故事会不会变成棋山新的传奇。

 

    只有我这个外乡人,站在这个仅仅596米高的海拔上,远远眺望着滚滚流淌的大汶河……

    河两畔,埋葬着新石器时期的石头和祖先;河之上,高悬着奔涌不息、亘古未变的苍穹。

 

 

                  首发于《鸭绿江》2014年11月

                  《中华文学选刊》2015.3选载

                  《文苑·西部散文》2014.12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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