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一盏千秋史,土洞三尺十万兵

赵振王
这个初冬有寒意,却不寒冷。
漫天飞舞的寒风,裹挟着的落叶打在我的圆寸上,矮小的头发不甘示弱就将季节的信使们反弹回去。人与季节的抗衡,与病痛的抗衡,与命运的抗衡,应该是很坚强的。
知道老作家段培东的老伴去世的消息已经很晚了,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留下来需要我做或者说我能够做的事情,也就是去腾冲看望被我一直称作老兵的那位老人了。
车在小院停稳后,我这大嗓门就像当机枪手那个时候一样,“哒哒,哒”地响开了:老兵,老兵……

他从楼上书房伸出头来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瞄准的活动靶出现了呢。每次前去油灯庄,我从来不打电话事先通知他。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我知道他跑不远。除了到市县里开会,或者外出去讲课,他就是油灯庄的一面鼓,一寨子的响彻着呢。其实,十年军旅生涯对他的塑造,也把他修炼成一挺机关枪。
他伸出头来的那一刻,就从楼上掉了一地的激烈话语:昨晚的梦做得不错,大王南征腾冲啊!
他有时就喊我“大王”。大王不是头衔高的那类大王,是赵振王的王。我自己也习惯这样的称呼。
“大王”的称呼,是他中了靶的那几发子弹。
机枪响过之后,是他快步如风的下楼。那天,就是2009年11月14日上午的那天,就有了灿烂朝阳监控下段老培东与赵振王的激情相拥。在我们的拥抱里,我真切地感觉得到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如闪电一般横空划过。
多么幸福的拥抱,一个拥抱就是所有的爱啊。
周末专程去腾冲看望一个月前失去老伴的老作家段培东先生,只见他精神依然如故,主心骨没有倾斜,微笑中的沉思很迷人,无愧为我的精神楷模!
站在他曾经写出过著名的抗战三部曲:《怒水红波》、《剑扫烽烟》和《松山打战》的土窑洞前,我把他介绍给随行送我前往的消防中队指导员任坚和县委党校的老师邵桂兰时,段培东先生的些许局促让我想起村里的某位村姑,心里就起了涟漪般的觉得好笑。
他拿出刚刚出版的《边关军魂——热烈庆祝新中国六十周年华诞》的画册,并写下:“请军旅诗人赵振王存念”一行字。
在他的书房里,我大声朗诵他为画册写的序言《兵驻腾冲》。我用自己的声音把他那些雄壮的军人情怀和炽热的爱国壮志,在油灯庄播放了一遍。声调可能高了些,还有音色也许粗糙很多,油灯庄的鸡群都在“咯咯,咯”地仰着头附和着我叫个不停。

我把新出版的诗集《红土之上》回赠给他。不能免俗地写下这样几个字:精神楷模!
精神楷模。这不是随意的呼喊,或是顺手乱贴的标签。段培东的十年军旅人生,是我的楷模;段培东穿着草鞋、背着挎包和水壶到处采访、收集远征军滇西作战材料是我的楷模;段培东在自己的窑洞里写成抗战三部曲,是我的楷模……
多少次去油灯庄看望我的精神楷模段培东,时间或长或短,都没有在他家用过餐。这次,我主动要求留下吃饭,他老先生自然高兴得想跳搓脚舞了。
恰逢周末他二女儿从学校回去,下厨之事被阿秋一肩挑走。席间,我们在一杯小酒的鼓励下,又说了好多远征军在缅甸作战的事。他肚子里种植了太多有关远征军的故事,人物、时间、地点、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应了腾冲县文联老刘正龙先生给他小窑洞写下的那幅对联:油灯一盏千秋史,土洞三尺十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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