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希望自己活得久一些，但活着的时候又老是会产生“无意义”的感觉，找不到活着的激情和乐趣。活着是为了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们总是会问自己，或试图从先哲那里寻找到答案。

近来也有学生和朋友谈及此话题。我的理解是，生命是一个过程，生命的意义在于心灵的生长。心灵的停止，空虚及紧接着的无意义感就会挥之不去；反之，心灵的常新，生活就会有意义，生命就会有活力。心灵的生长，快活自己也快活他人。养育孩子是多么漫长的过程，但孩子心灵的生长所带来的每天的不一样会让养育孩子的成年人既快活又有获得感，从而也就没有了时间漫长的感觉。每个人都要像小孩子一样，心灵始终处于快速生长之中。心灵生长，所营造的积极心态场，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个人的心态都会变得更积极更阳光。相反，不再生长的心灵，只会按往昔的标准行事，说的也是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不能给他人带来心灵生长的人，被淘汰、被嫌弃也就在所难免。存在感被掏空，成就感被清零，又会让原本空虚的心变得更空虚。

要让心灵生长，就要让心灵去旅行。在人际交往真空的环境中，是很容易让人精神抑郁的。人们向往美国，到了美国才知道真的好是中国。美国朋友家占地80亩，在那里用个餐，心情的愉悦难以言表，但要住上一年半载，那我估计即使不患上抑郁症，嗓子也萎缩了。我女儿的家，所在的楼盘户均占地8亩，每天能遇见的包括开车在内的人不超过2人。平时我大声说活，女儿质疑：又没人听用得着说那么响吗？我自己清楚，一天到晚，嗓子失业，再不大声说恐怕回国后就不能再就业了，课也讲不了了。许多去了美国的人，难耐精神的饥渴，变得抑郁寡欢。其实，陌生世界，是滋养心灵生长的绝佳营养。每时每刻都可以让人有新的发现，都能够刺激和助长心灵的生长。迈开脚步，当一名背包客，只要不忘了回家的路，每到一处都是一个新世界。正像人们所说的，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在美国的时候，就过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有新的去处召唤着我，使得自己多睡一分钟都觉得是在犯罪。有那么多的地方值得去，把自己的睡觉时间压缩到每天五个小时之内，但还是来不及。连去感觉孤独的时间都没有，人还会孤独吗？

当然，孤独并不是因为没有交往，冷清也并不是因为环境的陌生。挪动身体的位置，能发现新的世界；不挪动身体同样能发现新的世界，甚至更容易发现新的世界。心灵生长所需要的精神食量，无限丰富，无处不在，可以信手拈来。互联网时代，家，就是阅览室，就是音乐厅，就是电影院，就是美术馆，就是博物馆······。古人说的“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今天真真成为了现实。感恩时代，让心灵去旅行，让自己过每一天都不一样的生活，成为了可能。人之所以还有那么多的烦恼，是有了太多的非分之想，违背了生命的本真，放弃了心灵的生长。纠结着昨天的纠结，烦恼着昨天的烦恼，苦与累也就没有了尽头。

抛开功利，回归心灵生长。生长没有终点，没有间隙，生长的目的即生长，生命的旅程就会是一首诗，就会是一首歌。我女儿的导师，是美国工程院院士，一名伟大的学者。他自己称他自己是物理学家，但我女儿说，她导师是物理学家，也是力学家、数学家，还是化学家、材料学家。我到美国，他请我到他家做客，女儿博士毕业的时候他又请我吃饭，在校园里还有过几次见面。每次，他都是穿一双运动鞋，背着双肩包，开一辆油箱盖都掉了的老掉牙的沃尔沃汽车。动作敏捷，身材标准，我根本没法将他与八十多岁的年龄联系在一起。向他讨教养身之道，他的回答很风趣，他说他自己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学生知道不知道。讲到导师，女儿不无崇敬。女儿说，不论暑假还是寒假，实验室都是导师的家，每天出现在校园停车场的第一辆车一定是她导师的车。每周一次的研究生的组会，导师都是亲力亲为，一年四季只有圣诞节会暂停一次。她的导师生活很简单，中餐只吃蔬菜和水果，每天游泳要达到2000米。在我看来，这应该就是他的养生之道了。女儿说，可能还不是，导师的养生之道应该是学习和科研，是学习和科研让导师有了一颗比学生还年轻的心。学校的讲座很多，许多讲座与自己的专业无关，女儿出于好奇去听讲座，意想不到的是导师比她还好奇，总是先我女儿到报告厅。女儿说，对导师来讲，学习是一种信仰，研究是一种宗教。人们可能会认为，八十多了，什么都有了，什么也不需要了，从心所欲顺理成章了。女儿说，其实不然，导师在年轻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德性了。女儿给我讲了个故事，她导师在年轻的时候，写了篇数学论文，发表后犹如石沉大海未引起任何反响，四十多年后突然间成为电子学某一分支奠基性的数学理论，引起轰动。女儿佩服导师的远见，导师说：无远见，只是好玩。简简单单，没有所谓的抱负，甚至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一种从心所欲的好玩，让自己永远年轻，让自己的心灵永远生长。

心灵的生长是没有止境的，而且这种生长，不仅不会占用他人的资源，不会构成与他人的竞争，而且在让自己的生命发光的时候，还能给人家光亮。自己的阅读、欣赏、创作、思考、研究，统统不构成对人家同样行为的竞争和剥夺。关注自己心灵成长的人，获得的不仅仅是生命的意义，也最容易让自己成为受人欢迎和尊重的人。

让心灵去旅行，过每一天都不一样的生活。世上，还能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