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香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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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江南入梅，梅雨飘洒乡野。

绵延不绝的雨水里，格外的多梦多思，想起了家乡诸暨，想起了古镇枫桥，想起了枫桥钟家岭上那浩荡无际的香榧树林……端午节，休息天，驱车直奔西坑口与钟家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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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高速，上村道，枫桥的天空里涌动着层叠铺排的湿意，钟家岭上雾气升腾，天与地都缩略进白雾弥漫的树林之中了。山岚雾气涌动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古树枝桠间，仿佛是幻化的精灵。伫立山坡倾听，山涧的溪流、山崖的飞瀑，飞珠溅玉，焕发出激越的音响来。山岚凝结的水珠花，挂在枝桠树梢的绿叶间，欲滴未滴，似垂未垂，当它们被山风吹拂滴落的时候，山中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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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亘古的世界，这是一个绵延着香榧历史的世界——小溪边，崖石旁，山坡上，坎头里，香榧树错落生长，疏密有致，组合成绿意盎然清香弥散的乔木林海。香榧树的生命力是令人钦敬的，它的树冠高大壮实，我所见西坑口的香榧树树冠高达18米，虬枝盘曲，树龄已在一千三百余年了，它的侧枝极为发达，从树根分生出12条粗壮的树枝，需七八个壮汉方能合抱起来，每年竟然还能能结下七八百斤青果，让人乍舌！看它树干壮硕、枝叶葳蕤的模样，还能站上千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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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仰望山坡，每一棵壮硕的香榧树，巨干粗枝都像伞骨一样向蓝色的天空伸展出去，贴近地面的枝干上，粘满了湿滑的青苔，有阳光的日子里，每一道光线得吃力地穿射过密密的绿叶堆叠的树枝，让人忆想起唐朝诗人王维的诗句来：“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充满了一派诗情画意！

枫桥位居会稽山脉的中段，山高林深，东溪的走马岗，海拔达到835米，这一带的气候、土壤极为适合香榧树的生长。这里的香榧栽培史，已有1300余年了。钟家岭上，布满了千年榧林，乡亲告诉我，这里的成年榧树约有数万棵，千年树龄的香榧树约有两百七十余棵，着实让游客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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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绿意森森的榧树林中，我渐渐明白了元代著名画家王冕为什么晚年要选择来到这片山岭隐居，惬意地表白“买山自得居山趣”了。比王冕后来的杰出画家陈老莲也同样藏不住心中对这片山林的一份珍爱之情，他说：“故山秋最好，吾岂恋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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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榧果有一个引人入胜的名字——三代果，从香榧树绽萼吐蕾开花到果实成熟采摘下来，需经历三个年头，成熟一朵香榧的花芽蓓蕾，需饱经三载的风风雨雨洗礼！故而香榧之果，形若橄榄，肉如核桃，皮薄如枣，炒熟的香榧子色泽金黄，沁人心脾，营养丰富，味道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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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纲目》记载：“明目轻身，令人能食。”品尝香榧时，用食指和拇指按住香榧眼，轻轻一摁，果壳脆脆的开裂了，入嘴就是弥散的香气。我想到，苏东坡当年在越州品尝这珍果，挥笔写下“彼美玉山果，粲为金盘实。瘴雾脱蛮溪，清樽奉佳客。”（《送郑户曹赋席上果得榧子》）他实在是被这香气馥郁的山珍异果所深深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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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榧树林伸展向远方，远处青山迷蒙，云烟散澹，这些第三纪的孓遗植物，一如处子，温柔而静好，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矗立着，既不弯下腰肢，也不低下头颅，静默察看岁月的流逝。临到道别的时候了，我就不忍心去惊扰它们，举起手来，长长地行一个礼，致敬，我的千年香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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