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燕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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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园旧林的方宅草屋，最惦记的是那结巢在屋檐下的燕子了。中午不见，下午不见，黄昏还不见，让人牵挂了整整一个夜晚。

直到次日清晨的来临，让人听到了那熟悉的鸣叫声。先是闻得小院短墙外的声响，继而听到它们飞近瓜棚豆架边的声音，终于见到了晨光中的燕子一家踪影，那黑白分明的羽毛，那像剪刀一样的双尾，那黑色生亮的毛羽在早晨的空中闪烁是多么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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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家子燕子可是我的祖居草屋的常客了。从我的爷爷奶奶收留燕子的祖祖母母开始，燕子以屋檐木梁为家，成了我家的近邻。燕子是季节性迁徙的候鸟，是鸟类家族中的“游牧民族”。燕子喜食昆虫，在北方的冬季，没有飞虫可供燕子捕食，食物的匮乏使燕子不得不每年都要在春秋之际来一次南北大迁徙，南飞过冬，迁居到南方来，以得到更为适宜的生存空间。对于心性质朴的乡人来说，燕子具有一种特殊的亲和感。你看，春日的柳恕里，“柳花还漠漠，江燕正飞飞”，一展飞翔穿越田野阡陌的婀娜身姿。你看，夏日的田垄上，“野花成子落，江燕引雏飞”，一现哺儿育女的无限柔情。千百年前的晋唐宋元，诗人们总是偏爱歌咏这些具有亲和力的家燕，清逸洒脱的陶渊明这样歌咏门前燕子：“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爱山赏水的孟浩然这样赞美燕子：“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至于一片仁心爱意的杜甫更是这般歌颂燕子：“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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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诗人们赞颂的这些，深深触动我心的还有燕子独具的恋旧心结与恋乡情怀。燕子是所有鸟类里与人们相邻最近的鸟儿，它们即使飞得最远最远，来年也一定记得旧日归路。它们即使离别旧居久久时日，也一定记得主人的屋檐泥宅。它们不知人类的文明，但识得人的脾性与喜好。这份与生俱来的灵性，可是任何兽魂鸟魄都无法比拟的啊！

与豪富达贵人家里养育的宠物珍禽相比，家燕确是卑微不足道的生命。然而，那些宠物珍禽可以把主人折腾得坐卧不安、六神无主，家燕却让居室内的主人安神宁心，酣睡入梦，安稳如山。每个人细想一想，万物都是上天赋有的，灵魂都是平等的，一声莺啼，奏出的都是上帝的心声，半句燕语，传递的都是自然的腹语，能抱持一颗平常心，静待屋檐下的一窝乳燕，心境自然宁静和暖，四季皆美！

离开家乡前的一天，我等候着燕子一家，从曙色初露到晚霞满天，我见到了它们离家而飞的一刻，见到了它们中午折回屋檐的场景，心头充满了暖暖的亮光。我想到，人的一生，有两个生命，一个属于自己，一个属于众生，它们互相嵌合，相互拥有，生命的世界才是完满的，快乐的，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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