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古道、蜘蛛肚小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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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古道屯溪老街蜘蛛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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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一下,小分队去大厅集合,原定了餐馆,听当地司机介绍,改去另一家,菜馆闹中取静,环境清幽,老杜哥饕中翘楚,点菜当仁不让。来徽州,臭鳜鱼是必点,且不说滋味如何,挟两筷子抬头看,只剩骨头和汤了,汤也不能浪费,留下作浇汁。笋亦是必点,上来一个锅子,上面覆几片腊肉,那肉十分考究,片得极薄,水润油泽呈透粉色,十分可爱,笋尝着清淡,又似有许多滋味在里头,谓之“功夫笋”。还点了一神奇物种:藕带,直译便是藕宝宝,指头粗细,通身如玉,孔窍俱全,一口下去,激辣酸爽,这哪是莲藕,分明是群山椒精。
另有一味类似腌肉,切成大片码在木盘上,滋味儿极咸厚,实在接受无能。还上了道老豆腐,我脾胃与豆腐不对,痛喝了两碗豆腐汤,热辣辣十分爽气。另有一盘青菜中规中矩,一锅焖面厨艺欠俸,葛根圆子众人倒赞不绝口,我只觉马马虎虎。大概清盘过快,店家欣慰,特送一品毛豆腐,切成小方炸透,置于铁板上,咬一口尝尝,仿佛鸡蛋裹了一团糟,五味难辨,蘸上辣酱,囫囵吞了。吃完直奔屯溪老街,老街来过许多遍,再不复当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盛象。也难怪,如今是个城必有条街,是条街必然雷同,一无特色,二无品质,如何吸引人呢?只是来都来了,走一圈,沾沾热闹罢了,逛完回酒店洗漱睡下不提。
清晨起来,早餐丰盛,吃饱喝足登车,前往蜘蛛肚,顾名思义蜘蛛的肚子,名字听着怪怪的,想想心里毛毛的。车门一关,后面过来一人坐下,咦?又换同桌了?哇!还挺帅!艾玛,艾玛!全场最靓的仔坐我旁边!小猪乱撞,故作矜持,脑洞从漠北开到江南,从金庸补到琼瑶,心中万马奔腾,脸上,呵,正视前方,冷漠端坐。这位也是领队,刚换到这辆车上来,沉默片刻,开口了解情况,你来我往几句,忽然形势急转,顿时干柴烈火,啊呸,倾盖如故!不对,不对,这熟络的话风,等等!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两人行程交集不多,三言两语锁定:的确见过,一九年夏天,在南北驼梁照过面,南北驼是金莲花圣地,每年夏天总有人去,住在村子里。傍晚上屋顶看夕阳,见北极熊在上面收拾帐篷,和人说,有个什么花花儿要他陪睡——哦,你就是当年和熊共枕那小子?
对,我搂着熊哥睡的!
啊哟,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哦!
花花?对,没听错,就叫花花,纯爷们儿,前段时间也是他,和北极熊在这边踩线:天公不作美,十有八九下雨!说起两人经历种种如何,如新安江水,滔滔不绝,总而言之一句话:那些天,我和熊哥那点儿事……一大早听这个,有点齁!别说,还真羡慕男人间这种相处模式,没那么些弯弯绕绕、戚戚喳喳,大不了吵一架,大家还是兄弟。大巴奔驰,窗外山长水阔,绿云白阁倒映,天青花黄水碧,一片云梦泽国,不由想到“清江一曲抱村流”,停车,朕要下去走走!车行不息……
似乎又回到了昨天开始徒步的地方,地理位置类似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昨儿走的是那枝,今天换走这枝了。下车点临河,即河谷小平原形成的居住区,眼下正施工,看不出美感,走几步河水拐了弯子,路便岔上了山,昨天一色儿青石板,今天是白泥灰嵌鹅卵石,既朴实又美观。上面有几株大树,风华正茂守着茶园,茶园外有人刳大竹,问作何用?大叔指指虫粘:用来夹这个!自自然然,拉家常一般——许多地方对异乡人,或多或少总抱有谨慎、羡慕、倨傲、讨好,甚至敌视的态度,无论哪种,都令人不太舒服,这里应该也会很快热闹起来,不知若干年后,是否还能见到这种可贵的友善?
往上全是油菜花,满山满谷金翠,恣意汪洋逼上山头,漫过山脊,流到山的另一边,另一面山环水绕,竟是新安江!刚刚还小桥流水人家来着,转眼就山高水深了,造物主真是神奇。一群人忙着在山顶花间拗造型,杜哥、王姐属天然派,李姐扮小清新,最专业是霞姐,仪态万方状,举手投足,风情万种,扔双高跟鞋给她,能整出一V密秀来,帅不过三分,又开始爬山。今天的路比较崎岖,走走歇歇,霞姐吃虫上脑,后山遇到位婆婆,非要看人拎得什么,原以为是山珍,凑近看原来是双丑!胶!鞋!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转过山头,还有几幢老屋,也是空的,门前石阶生出油菜,门锁上横挂竹节,以示“闲人勿扰”!出了这片空寂,又一片繁荣生机,花路将人送出,经过长长一段山坡,到达另一村。至此往后,全程可俯瞰新安江,此段江水困于峡谷——说“困”,其实大大不妥,可理解为芳心俘获:想象千万年前,江水是如何桀骜不驯、冥顽不灵一女子,足够野性,异常坚韧,闹得山崩石裂,磨得水滴石穿;而这山,又用了多少力气和手段,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才将这匹野马安抚下来,箍在怀里,拢在臂弯,成了如今我们看到的,这风姿绰约、顽皮秀丽的新安江。出村远眺,对面山坡丝路若飘,一带游走山间,连续一百八十度转弯,是人类创造的奇迹,亦是自驾者的天堂,或噩梦。
走不断的触云山路,看不完的旖旎风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正因如此,引得凡人思贤若渴,焦灼不安,想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近在咫尺,却望而却步。一来没有多余的力气,二来,没有足够的勇气,站在花地里,看霞姐向江边飞奔往还,问她:好看吗?不好看!如此,便释然了。山脚有人家,屋后有茶树,一位婆婆正背茶篓采茶,兜里还有一枚小金橘,正好送她。往前几步,一头栽进兰亭集里:“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菜花花花,映带左右”。金黄的菜花满坑满谷,救命的花花站在坡顶,叉腰指路:从这里下去,一直靠右走,就看到大巴了!顿时松了口气,慢慢捱回去。
大巴停在一乡村大院,车里热得像烤箱,一溜儿人坐花坛上用饭,才走过去,哥哥姐姐们便拿面包投喂,走一路一时没胃口,忙摆手歇了。就见对面有人忽然发作,摆腰跺脚扭骨糖:熊哥我要喝水我要吃雪糕,你快来给我买嘛!是花花,一米九的熊孩子,站小卖部门口嗷嗷待哺,令人三观崩碎!一会儿老父亲熊匆匆赶来,一一满足,看得人牙酸,真是,男人要矫情起来,根本没女人啥事儿!花花心满意足,回头捧一尺高煎饼,挨个儿分发,正中霞姐下怀,你有煎饼,我就有蒜苔、荠菜、烤肠来配,对了,还有萝卜片。萝卜片点红辣椒,分外诱人,忍不住伸手,哈!哈!辣!霞姐煎饼折了个大卷儿,见我这样,从尾巴上揪一点,揪一点喂我,一只山凤凰,要薅称秃毛鸡的节奏,十分可乐。
回程领队还是花花,熊孩子人前闹挺,私下里还是挺安静,且有一丝腼腆的。问他名字由来:自命风流,自诩花心大少,故称“花花”,是不是花心不太清楚,活宝一枚,十分伶俐跳脱,却不油滑,看似离经叛道,其实是少年气十足的大男孩。
你看《盗墓笔记》吗?
看!
里边有个解语花,你就叫花儿吧!
花儿到车厢巡一趟,带回零食若干:选哪个?随手抓一个,又是辣的,刚才吃萝卜片刺激到,剖只大柑解辣,递给他,吃一块拒绝了,要减肥,为五六月新疆徒步做准备。翻翻花儿的行程,大体和熊重合,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风。诗和远方,是一个男孩的心动与向往,也是一个男人的固执和坚守。看着看着,好生羡慕: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到他们去过的地方,翻他们踏过的雪山,渡他们趟过的河,品他们喝过的烈酒,围他们吃过的火锅,摔他们倒下的跟斗,吼他们放浪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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