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醉了

李国新

晨起推窗，一股清冽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钻进衣领，才惊觉秋已深了。这秋风像个沉默的故人，悄无声息地穿过街巷、掠过田野，把人间的烟火气揉进每一缕气息里。

记忆里的秋风总与爷爷的竹扫帚连在一起。小时候我住在乡下，爷爷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秋风一吹，院角的梧桐叶便打着旋儿往下落，金黄的、枯黄的，铺得满地都是。爷爷不紧不慢地挥动扫帚，“呼啦啦”的声响伴着秋风，成了清晨最动听的调子。他扫到石榴树下时，会特意放慢动作，生怕碰落枝头那些泛红的石榴。秋风仿佛懂他的心思，只是轻轻拂过，把石榴叶吹得沙沙响，却不曾碰掉一颗果子。

扫完的落叶堆在墙根下，爷爷说这是给蚯蚓备的暖窝，等冬天来了，它们就能在里面好好过冬。如今爷爷去世多年了，可每当秋风起，我总会想起爷爷，想起院子里飘着的桂花香，还有爷爷弯腰扫叶时，被风吹起的衣角。

田埂上的秋风，是带着庄稼香气的。小时候我跟着父母去田里干活，秋风一吹，稻穗便弯下了腰，金黄的稻浪在风里翻涌，像一片流动的海。父亲说，秋风是田埂上的老把式，它知道什么时候该把稻子吹得更熟些，什么时候该给晒谷场的麦粒翻个身。

正午的阳光还带着几分燥热，秋风却能送来丝丝清凉，母亲会把带来的水壶放在田埂上。风一吹，壶身便凝上一层细密的水珠。我坐在田埂上，看着秋风把母亲的头发吹得贴在脸颊上。她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沾着的稻穗碎屑，在风里轻轻晃了晃。那时的秋风，吹熟了庄稼，也吹暖了细碎时光。

如今我住在城里，秋风依旧会准时到来。它穿过高楼大厦的缝隙，吹过小区里面的梧桐树，把叶子吹得满地都是。清晨上班时，总能看到清洁工人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唰唰”的声响，好像小时候爷爷扫院的声音。路过街角的早餐店，秋风把油条的香气吹得很远。傍晚，小区里的老人们坐在长椅上聊天，旁边的孩子拿着风车跑过，风车在风里转得飞快，发出“呼呼”的声响。

不管是在乡下还是城里，秋风里的人间烟火从未变过。秋风像一把温柔的刷子，把生活里的琐碎与温暖都刷进时光里。又像一位沉默的见证者，看着人们在岁月里忙碌、欢笑、成长。秋风起时，我总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暖，在秋风的吹拂下变得愈发清晰。

（散文（秋风醉了）发《沧州晚报》2025年10月20日星期一）

李国新，湖北荆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冰心儿童图书奖”获得者，在《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杂文选刊》《小说界》《文学报》《长江文艺》《北京文学》《青年文摘》《青年作家》《广西文学》《时代文学》《安徽文学》《天津文学》《山西文学》《新华每日电讯》《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日报》漫画增刊等国内外近千种报刊发表作品400多万字，作品《官病》《儿子的旋律》《文殇》《庚爹》《数字效应》《完美无缺》获第六届、第七届、第八届、第九届、第十一届、第十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大奖。结集出版《阳光下盛开的青春》等13部图书，作品13次上《小说选刊》，百多篇作品收入《小小说佳作鉴赏》等权威选本，40多篇作品被国家及各地教育部门作为高初中生语文考试阅读题和被漫画家改编为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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