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我的小学同学群》被《微型小说选刊》2025年15期选





李国新
退休后搬去城区与儿子儿媳同住的那个秋天,我在菜场门口撞见了四十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万萍萍。她穿着素色羊绒衫,鬓角已染霜白,可眉眼间还留着当年那个扎羊角辫女孩的影子。我们站在熙熙攘攘的菜摊前互加微信时,芹菜叶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袖口。
两周后,我又在社区公园遇见万萍萍。原来我们只隔着三条银杏道。万萍萍掏出手机说要拉我进同学群,屏幕反光里我看见自己额头的皱纹在笑。
群名是“向阳小学七五届”,点进去却像进了冬眠的树洞。八、九个名字蜷缩在成员列表里,有人顶着平安是福的昵称,有人直接标注王桂兰、张二狗、李沙牛什么的。当年全班二十三人,此刻的寂静仿佛能听见粉笔灰簌簌掉落的声音。
最先活跃的是在深圳带孙子的堂姐。她总在清晨六点发来广场舞视频,背景音里混着粤语早间新闻。曾经的班长改用孙女名字当头像,偶尔发来的语音总裹着炒菜声:“今天给小宝包了茴香饺子……”
最热闹的要数在东莞带外孙的刘玉梅,她能把养生文章和拼多多砍价链接刷出连续剧的节奏。
那天我翻出泛黄的毕业照,霉斑像时光的指纹印在三十张稚嫩的脸上。刘玉梅立刻发来三个玫瑰花表情:“大作家就是讲究!”群主紧跟着介绍我出过十几本书,群里突然安静得像被按下暂停键。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看着自己映在手机黑屏上的倒影渐渐模糊。
为了唤醒这座沉睡的群,我拉进了在省发改委当处长的老张。他入群时系统提示音格外清脆,却只换来一句客套的“同学们好!”就再也不说话了。后来听说他退居二线天天打麻将,我突然想起小学时他总把玻璃弹珠藏在教室墙缝里,被王老师逮住了罚站一堂课。
最让我费解的是在县交通局当主任的老王。他入群三天没说过话,直到我打电话过去,才听见麻将牌哗啦啦的碰撞声:“老李啊,我现在看见微信图标就头疼……”
我调侃说:“修长城就不累、就不……”老王就没有回复了。
我突然明白,有些距离不是隔着上千、几百公里,而是隔着不同的人生轨迹。
堂姐发起的汽车品牌投票成了群的高光时刻。整整二十三天,我们像完成某种神秘仪式:清晨六点投票链接准时弹出,九点前必须截图反馈。那些天群里飘满汽车海报,恍惚间我以为进了4S店工作群。最后一晚堂姐发了888元红包,红包雨里突然跳出条消息:“这是不是传销?”发信人竟是二十年没露面的赵铁柱。
真正让我破防的是回乡参加庆典那天。新建的高铁站像银梭穿过金黄的稻田,舞台上飘着当年我们放过风筝的云朵。我连发十八张照片,说是在小时候学校附近开展的活动,因为高速、铁路还有南航的飞机场在家乡附近,家乡的变化太大了,环境相当的美丽,解说词写得自己眼眶发热。
可直到庆典结束,群里唯一的动静是刘玉梅转发的《吃南瓜降血糖的十个好处》。
省作协颁奖那天,我把镀金奖杯放在窗边。晨光给奖杯镀上第二层金边时,我终于在群里发出:“同学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奖杯在茶几上慢慢冷却,像块沉默的金属。
退出群聊那晚,我在儿子书房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远处写字楼的灯光明明灭灭,像无数个沉默的对话框。群主很快发来语音:“大家可能都忙着带孙子呢。” 背景音里传来小孙女背唐诗的奶音。
堂姐的安慰短信里夹着深圳的潮湿:“咱们这个岁数,能记住彼此的名字就很好了。”
现在我的通讯录里还留着“向阳小学七五届”的群聊记录。偶尔翻到汽车投票的截图,会发现背景里隐约映着某个同学孙子的满月照。那些模糊的光影里,仿佛能看见四十年前的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时,我们争先恐后跑出教室,木课桌上还留着钢笔刻的歪斜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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