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伤不下火线”的母亲

母亲年纪渐渐老了，六十已经过了，七十即将来到。
母亲怕生病，一则生病是痛苦难受的。勤劳的母亲从不以劳作为苦，反以为乐趣。但，病痛却是不堪忍受的，哪怕是小小的伤风感冒，脑热头痛。偶尔生病时，母亲总是说：“情愿挑一担，不愿病一下！”母亲还把劳动作为抗病良方，“感冒了吧，做做事情，出一身汗就好了的！”二则母亲担心自己生病了我们一家的生活无人照料。母亲常说：“早起我病了，一家人就得吃生米！”我媳妇倒是不觉得，我女儿也不觉得，她们说：“我们去饭店吃呗！”到外面吃过一顿、两顿地，我女儿还觉得味道不错！但她从来不会说：“比奶奶做得好”，而总是说：“奶奶做的好些，好香，我还是习惯吃奶奶做的饭菜！”这样一来，母亲就更加不乐意生病了，竟然经常说也经常这么做：“轻伤不下火线！”母亲也真生过几次小病：伤风感冒、肾结石病痛、腰椎间盘突出，只要不是严重得不能劳动，母亲总是坚持操持家务。
前年，母亲病了一次，是大病，住院十几天做了手术。当时，我工作紧张，不能请假，只好把在外地工作的弟弟喊来照顾，我只是晚上赶到医院看看，谈不上照顾。老婆孩子在家里呢，基本上靠叫外卖吃。当时我想得最多的是为什么说：自古忠孝难两全！我算是明白了。大病之中母亲一再叮嘱：“你工作重要，你去忙！”“有你爸爸和弟弟照顾就够了，媳妇、宝贝也不要来，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好了！”当时我担任县纪委书记，有要案在办理，我生怕有什么差池，就按照母亲的吩咐好好工作，没到医院陪过母亲一晚。现在想来，工作要尽职尽责、尽心尽忠，倘没有母亲、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很难做到的。
前段时间写总结材料，觉得这些年来还是做了些事成了些事，读了些书长了才智，但真不能归因于自己如何如何珍惜时间如何如何勤奋好学，实在是因为母亲这么多年来辛勤保持家务，我没买过一次菜，没做过一顿饭，也没照料过孩子的生活，这些都是母亲替我做了！没有母亲的辛勤付出，没有妻子的理解担待，我哪有时间，哪有闲情读书学习！我头脑里积累的这点知识其实就是母亲积得德啊！德泽后人，真是如此。每当督导孩子学习又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我就以母亲为榜样，我就反省自己的自私心。母亲对于早已有了儿女的我来说没有责任、义务可言了，我对年幼的孩子确实实在在应尽责任义务的，而我却怕带孩子耽误了自己——这时候，自己就越发地渺小起来！
母亲看病有两个怪脾气：一是平常坚持不做体检。说是“这么大年纪了，检查起来总是有点问题的。不痛不痒就不是病，没有什么好检查的。检查出了问题还难得去担心！”二是不愿意去大医院，一般就在小门诊、社区医院看看。常说：“就是小毛病，看看就好了。”“大医院难得排队，又要做这样那样的体检！”其实呢，母亲是知道医疗费贵得吓人，体恤我一个工薪族看不起病，担心我穷啊！前年母亲生病住院，第一件事就是问：“手术费要多少钱？”我赶紧暗示医生往少里说。前段时间，母亲患了肾结石痛，B超找不到结石，医生说了个怪名词：“照片、B超都找不到结石在哪那就只好‘造影’了”。母亲听后最关心的是“要多少钱？”好像都不痛了一样。我心痛更心急，我不领情，赶忙跟医生说：没事、没事、我有钱，刷卡、刷卡……我知道医院可不会因为母亲怜悯我们就打折！一个小小的结石，打掉了我一个月的薪水，妈妈得知后说：估计不打，痛几天结石自己也会下来的……我不止是无语，更是哽咽人……
前天，我正在出差，妻子打发信息告知妈妈病了。我下午四点赶回家，妈妈却不肯去医院看看。理由似乎蛮多：吃过药了；不严重，熬一熬就过去了；你们的饭菜谁做；这时候去医院下班了……正是母亲说的这一句“医院下班了”，提醒了我：妈妈病得不轻！否则她不会考虑“医院下班”的，社区医生、街头门诊并没有严格的下班时间。母亲已经考虑去医院，说明她自己也觉得不是毛病了！我赶忙做工作，抓紧时间赶去医院。妈妈呢，还惦记着孙女没放学回家、媳妇的晚餐怎么弄，也在考虑去哪家医院不至于宰病人……夜幕降临，初步诊断并非大病，开始懂事了的女儿打电话问我是否回家吃晚饭，我想到的是：这些年我们的家务事都是母亲操持打理的呢，一天没有妈妈管理，家里就成了一团糟！
前些年，我写过一篇文章：《妈在哪，家在哪》。觉得自己的家庭幸福感都是妈妈营造、给予的，当年妈妈在乡下时我就经常回去；后来妈妈进城了，我就几乎不去农村老家。我去干嘛呢？留恋那一方水土？我明白了对家乡的留恋更多地是对母亲的热爱；对家的情亲来自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些年，妈妈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家充满了温馨，我成了恋家的男人——常年在外奔波的我就找不到一丁点儿“四海为家”的感觉。我家就是我家，家里有亲爱的老妈妈。妈在，我想去哪儿就去哪，从来不用把妻儿的生活牵挂！这些年来，搬了几次家，每次搬家总要考虑怎么安顿好妈妈，只有安顿好了妈妈，家才像个家！
这个周末，很想把妈妈正在发作的结石痛病治好。因为下周上班后比较忙，不想请假，不想给领导同事增加工作负担，虽然说单位上少了谁都一样运转。我也以此为由作为劝导妈妈及时诊断治疗的理由——我确实担心妈妈倔犟地“熬、熬、熬”，强忍病痛，还把小病拖成了大病。妈妈跟我说：“不要紧，你该上班上班，该出差出差。我下个星期六、星期天再去看，去治！”妈妈又拿出“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来了。天啦，这生病看病也是可以人为地确定时间的？！
几年来没有休过年休假了，下周我计划休假，好好陪陪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