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  头  记

好多年没理平头了。平头就是一种比板寸更短且比板寸更谈不上有什么造型的发型。理发时，把发际线周边的头发用推剪贴着头皮剪得很短，其它部位的头发基本上都保留一厘米长短，这样一个非常完整的头型就暴露出来了，脑袋瓜子就完全展示出来，或方或圆、或美或丑，毫无修饰、毫无遮掩。这样的发型就像刮了光头以后十几二十天长出来的头发。没有造型，没有修饰，一般也就谈不上美——除非天生一颗漂亮的脑袋。我之所以理这样的“发型”原因有三个：一是天气热，图个凉爽；二是我有每天洗头发的习惯，图个方便；三是我对与发型是美是丑并不十分在意了——或者说我对自己的脑袋瓜子是很有信心的！

我的发型改变一个星期以来只有两个人发表了看法：一个是我老婆。她多次嘀咕过“怎么剪了这么个头发呀，丑得很！”尽管这几天到去拜见过岳父岳母，他们也没有提什么意见、建议，老婆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嘀咕：“哎呀，头发剪成这样子，丑得很……”听到嘀咕，我那一头白发的岳父也只是看了看我而已，没有任何表示，面部表情上连细微的变化都见不到，我倒是注意到岳父的发型也和我的一样呢！另一个是单位办公室主任，今天早上一见面就热情地招呼：“哟，改变形象了！”我当时并没注意到他应该是在说我的发型，我以为他是见我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和铮亮的牛皮凉鞋而在赞我！后来一想，人家才不会注意我的鞋子呢，不是什么名牌也不是什么奇装异服嘛。只有两个人注意了我的发型，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过些年，年纪再大些，老婆也疲沓些的时候，谁还会在乎我理了个什么发型——一个平头百姓么，没人会关注你！想来还是要感谢人家的，感谢我老婆、感谢办公室主任，毕竟他们注意了我。

我理个平头，当然不是为了人家注意我，如果是要让人家注意我，我应该把头发染成金黄的或者火红的，至少刮个光头嘛！到了我这个年纪又有我这样的心态那是不需要别人在形象上如何如何关注我的，我年轻的时候或者说青年的时候就没有好好地利用我的形体美发型美吸引过人家呢。我总以为内在的素养很重要。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几年前我的一个顶头上司给我的一个忠告来：“你还是要多跑跑，多露露脸，有内才、文章好谁知道呢？现在大家都不读书不看报，谁知道你写得好，由内才！”当时我就认定“内在的素质很重要”而不是“展示内在的素质很重要”，所以对上司的话也不以为然。平民百姓嘛，就是一株草而已，一株草谁会注意又能拿什么去引人注目？但是谁能说草就没有内在的素养？不是有很多文章赞美草的力量、草的品格，赞美草是平凡而伟大的嘛？当然，我的追求也不是做一株草。

二十几年前我一直是理平头的。那是我爹给我理的，因为我爹只会理平头。理平头太简单了：拿个推剪，稳稳当当地在头皮上方推过去就行了。绝对不会像刮光头那样会刮破头皮，也不至于像理个板寸，还是要一点技术、手艺、审美什么地。理平头除了容易以外还省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候理一次头发需要二毛五，买一把推剪只要两块五，贵的也不过五块钱，一把剪子可以给我、给弟弟理，也可以请个邻居给父亲自己理，一年下来就能赚得一把推剪——也就能节省出一年的酱油、粗盐钱来。如今，我倒不需要节省洗理费了，咱不缺小钱。理个平头也是一种对童年的回忆或者纪念吧。可是小时候总是给我理平头，他自己至今还是一贯地理着平头的父亲，最近几天和我们一起出去旅游，看到我剪着这么个平头，也一言不发。我估计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吧，就像很多人司空见惯了平头百姓的日子，也就麻木得视而不见起来一样。

我理平头，那是一种心态，不需要展示修饰什么的心态。二十几年没理平头了，特此作文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