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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地说,《爱有来生》的故事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新意和惊喜,爱恨情仇交织的老套故事。一个爱上仇人之女,一个为复仇不惜委身卧底,偏偏又真的爱上了报复的对象,最后真相大白之际,一个为了表明自己的真爱,以死明志,另一个痛失爱侣和惨遭巨变之际,求死也成了唯一的、一心向往的选择,唯一稍有吸引力的,是千年银杏树下始终徘徊不去的鬼魂,从而多了些玄异的元素而叠显了些变化而已。实话实说,故事架构的简单和老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但是,不争气的是我,却仍然被它深深吸引。
喜欢《爱有来生》,首先是在其叙述的风格上。在看之前,有介绍说和《人鬼情未了》、《燃情岁月》相似,但是《爱有来生》和《人鬼情未了》、《燃情岁月》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后者是情感激烈的碰撞,心中激荡着的情愫被故事牵引着直欲一泻千里,澎湃而出。而《爱有来生》却一切都是淡淡的、带着岁月积淀之后的一份沉郁、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和收敛,一如此刻阿明的心境。在银杏树下苦候了五十年,重逢的的那刻,心底积聚和壅塞的,是万千柔情和极欲一诉衷肠的冲动,但五十年岁月的磨砺,一切的浮躁都已褪去,再加上生怕惊扰和惊吓了爱人的忐忑心情,于是克制和收敛成了这一刻唯一的选择。于是从阿明看似平淡的叙述中铺展开来的故事,却因着一份刻意收敛但时时满溢而出的真情,而别具一种特殊的韵味。它不是以那种荡气回肠、直撼心灵的冲击来撞开你心灵的堤坝,让泪水在瞬间泛滥,但压抑之下却浓得化不开去的情愫,却淡淡地、如丝如缕地把你的心层层叠叠地缠绕,于是这一刻,你的心就这样被一种淡淡的苍凉和哀伤所笼罩,缠绵悱恻直至无力自拔的境地。
喜欢《爱有来生》,是为了戏中那份感情的至真、至深和至纯,宛如一泓清澈深邃的湖水,不见一丁点的杂质。俞飞鸿说,那是个在她心里萦绕了十年的梦,而阿明心中烂漫而纯净地燃烧着的爱情之火,也美丽得彷佛只有在梦中才可以邂逅的。
初见是在一个最美丽季节,在春花初绽的那个青翠山坡,只是四目对视的第一眼,阿明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失陷了。从此后,他再也无法把视线从阿九身上移开,那个女子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为了她,他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只要她喜欢、只要她需要,只要他能做得到。一往无前地去爱、竭尽所能地去爱、执着地相信并期待着被爱,就是那一刻阿明全部的心思。
当那一天的早晨,一个不敢再期盼有杜鹃花的早晨,一袭白衣的他,手捧着烂漫夺目的“杜鹃”
但他是真的不知道,当激情过后,理智回归,那冰冷的仇恨像无法驱逐的恶魔重新占据她的心房,她一切的恐惧、一切的挣扎,她急欲匆匆逃离的心情、想重新回到那个已经有了裂缝的、坚冰做成的壳里;她也意想不到,她慌乱中重拾起来的那冰冷的外壳和一句句“茶凉了,我给你续上”,竟如此深刻地刺痛了他,深刻到他再也没有能力去延续爱的希望!
于是,他也开始逃避,孩子气地以为在晨钟暮鼓的缭绕之下可以达到一种心灵的平衡,他以为他是可以放下和遗忘的。但是,当阿九终于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勇敢地回应他所给予的爱时,一切的负气、一切刻意的视若无睹,于阿九是一种折磨,于他自己恐怕更是一种锥心刺骨之痛。于是,当阿九任由那一片片碎瓷划破手指和手心,也许阿九本人根本感觉不到痛,因为和心头锥心的痛相比,肉体的疼痛可能反而是一种解脱。但阿明却已经心痛得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下去,那惶急地撕破袈裟包扎伤口的动作、那轻轻地、帮她拭去泪珠的手,把一切故作的坚强和冷漠在瞬间化为乌有。
然后,就是一段阿明称之为最幸福的时光了,日子被一份脉脉的温馨、淡淡的甜蜜、默默的期盼环绕和充实着,这样的爱情多少都有点柏拉图式的味道,简直不食人间烟火。但是,阿明和阿九却恬静又快乐地享受着,阿明是淘醉在满足之中,因为与之前阿九给予他的冷漠相比,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已经使他幸福得如在天堂,而且,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份惴惴,他不敢再贪心地祈求更多,因为他害怕他的贪心会又一次把他打回原型,只要能对着她,只要能爱、能让他爱,就已经足够!而阿九,那无法抹去的血仇仍然横亘在柔情蜜意之间,这已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也许内心同样惶恐不安地在等待着一个结果,甚至一厢情愿地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影响这个结果,也许是覆灭一切的结束,也许是一个新生和开始。
这样的一份感情,眼里、心里毫无保留地为另一个人所占有,全身心地期盼着能够付出自己全部的爱,在抉择的时刻,心甘情愿地以自己的生命帮助爱人做出了断,同时,那一个缠绵悱恻的约定,“来生我们再会,来生,我等你!”,虽然今生今世因为走过的路都错了,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而注定要错过,那就一定要期许一个来生!
如此纯净、深厚、执着的爱情!这样的爱情也许真的只能在梦境中寻觅了,而当岁月如白驹过隙般地掠过,也带走着了太多的天真、幻想和热情,甚至于连梦境的色彩也带走了,只剩下了苍白和单调,这样美丽的梦几乎是踪迹难觅了,而《爱有来生》却帮我又重拾起一份至真、至深和至纯的情感。
其实还不仅仅是爱情,那段兄弟之情,那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只要他过得好,可以牺牲一切乃至于自己的生命的兄弟情谊,一样感天动地、一样风光霁月般的美丽,美丽得恍如只有在梦中找寻。因此,在自己再也无法编织如此美丽的梦境之时,对于一个仍然执着于自己的梦、不惜花十年时间、力求完美地再现这个梦的女性,几分感动、几分感佩和几分感激,充斥在满怀的苍凉之间,竟也平添了几分欣慰和温暖。
这个一心为我们、为自己造梦的导演,她要她的梦以一种绝美的姿态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因此,几乎是从戏开始第一秒钟起,这样一种力求精致和唯美的信息,就无可阻挡地、浓浓地散发开来,终于演化成为这部片子深入骨髓的一种气韵。《爱有来生》的场景选择是绝美的,那青翠欲滴的芳草地,间或被烂漫怒放的鲜花点缀、向天地的尽头无穷无尽地蔓延开去,直欲和瓦蓝的天、洁白的云、青黛的山,浑为一体,营造出一种人间天堂般的境界。
而服装色彩的选择也彷佛是立意要将这份夺目的美丽延展至极致,无论是雪白还是鲜红,在美轮美奂的背景的衬托下,如梦幻一般地绝美。与影片淡然的风格截然不同,那是极具冲击力的,别具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镜头语汇的运用充分体现了这位女导演对影片的驾驭能力和女性特有的细腻。开场一组以俯瞰角度拍摄的庭院的空镜头,彷佛在庭院的上方的某一个角落,有一双眼悄然地窥视着院里发生的一切,为鬼魂的出现做了有效的铺垫,又与片尾镜子中、房屋外出现的、阿明鬼魂凝望爱人的镜头相呼应;而大量360度大摇臂镜头的使用,也很有特色,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结尾部分的运用。当前尘往事重新唤起,顺着那汩汩满溢而出的茶水,还有小玉滚滚流淌的热泪。她从房里冲了出来,急切地呼唤着“阿明!阿明!等等我……”俞导在这儿用了一个360度的大摇臂的镜头,从空中俯瞰的方位,镜头拍摄的方式缺少了一份应有的从容,略现仓促和不稳,但这组镜头,一方面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小玉这一刻的惶急、慌乱、天塌地陷般的震撼和伤痛,另一方面,这又是阿明的视角了,在银幕上没有影像的那一刻,我们却仍然强烈地感受到了阿明的存在,带着满怀的眷恋和不舍,他不得不飞离人间,奔向我们所不知的地方,眼见着悲痛欲绝的爱人,他徘徊着久久不忍离去、却终将离去!因此,这样的镜头语汇,极其细腻、极富表达力,也极见匠心。
音乐和音效的处理,同样极其精彩,无论是淅沥的雨声、飒然而起的阴风,还是打击乐的激昂,二胡和笛子演绎的主题音乐的千折百转,荡气回肠,都极其精准地烘托了剧情,也做到了对观众情绪有效的干预。
因此,综合影片方方面面的制作元素,《爱有来生》是绝美的,而且这种美没有一点世俗的奢华之气,美得自然、美得精致、美得有底蕴,宛如是一个极有品味的温婉女子,非常认真、执着地向我们慢慢展示一件她精心制作的、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而《爱有来生》真正最值得我品味再三、咀嚼再三的,却是演员的表演。整部戏核心的角色并不多,但每个人的表演都非常出彩。为此剧完全增色。
错过了前世,又错过了今生,爱,还会在来生吗?生有涯,爱无涯,从人类真正懂得爱的真谛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拥有了一种爱的能力,那份爱的美好、那份爱的纯然、那份爱的华贵,穿越了时空的阻隔,被世世代代地延续和传承下去。爱有今生,爱有来生!因为生有涯,而爱无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