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钢筋成为人类的骨骼

血肉凝固

我站在重度污染的空气里   看见

大地凋谢着花瓣，母亲开始枯萎

 

六月的雨水   滴落成污浊的海

浸泡着白天和夜晚

大地捂住呼吸，把父亲窒息

 

 

浅蓝色

 

从记忆中浮出的浅蓝色

是天空下飞舞的蝴蝶   是童年的姐姐

采下沾露的兰花

 

我试着闭上双眼，去回味

那双熟悉的   蓝色的   玻璃般的眼睛

母亲说像泉水

 

我找不到浅蓝色   就找不到童年

像丢了母亲的声音   找不到回家的路

浅蓝色   爷爷说它是梦想的颜色

如今爷爷去世了   我的浅蓝色

还在天与地之间吗

 

 

诅咒生活

 

每天的早起晚睡   却不同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飘摇的城中村，层层挤压式地居住着

对生活的诅咒者

 

唯物主义是堵低矮的墙   不会阻挡风雨、小偷

流浪的猫狗和无家可归的吉他手

我在深夜和凌晨伏案，聆听灯光和诗句对话

这是幸福的。谎言会在深夜被拆穿

 

停水、停电、停止工作和走路

也停止睡着和醒来，停止呼吸和心跳，停止活着

他们愿意停止一切

 

 

黄昏

 

想不起是谁   和我一起

路过的黄昏

路一直通向深夜   一个洞里

 

我站在洞口破口大骂

天空睁开眼睛   眼睛里站着一个人

原来是他和我一起

走过了黄昏

 

 

嗜睡症

 

我从小就有嗜睡症   我认定

是故乡的水里有蒙汗药

 

现在远离了故乡，也不再饮故乡水

城市里的纯净水让我更加嗜睡

 

 

我多想代替你疼痛

 

我开始憎恶自己的出生和成长

母亲在夜里辗转反侧，尽量放低声音呻吟

她的全身都在我的心里疼

 

母亲有病，病起来疼得要命

父亲说，那是母亲怀我那年落下的病根

夜深。山里的农村没有路灯

风，穿过我的身体   发出呜咽

和奶奶对话，字句落进我心

长者的声音像刺

 

多么漫长的黑夜呀，没有星月

它们定是像我一样，不忍看着母亲疼痛

悄悄藏在云后躲了起来

我心悸，仿佛初春被霜冻了的杏花

一瓣一瓣地撕扯着掉下

 

 

致爱人

 

我把嘴唇凑到你的耳边

岁月的眼睛睁开。三纲五常

紧锁住我的声带

 

我说不出爱你   不是不爱

只是历史贴在心口的封条

还没有到期

 

我可以撕去自己身上的

可身后   还有近在咫尺的

十三亿

 

 

抑郁症少年

 

大地在听  母亲一个人哭诉

她的儿子活着  

不去唱KTV   也不肯恋爱

见人不打招呼   不微笑   也不说话

 

她骂他

当他低头认错的时候

母亲看见   他额头的皱纹

比自己的还深

 

 

囚

 

房前屋后都住着成片的山

祖辈在山里挖了窑洞   我们住在里面

代代相传

 

新窑建成   破败的窑洞就开始坍塌

从门口开始   把过去

捂在洞里

 

重复被掩埋的生活

没有人抱怨   没有口角   没有死亡

心甘情愿   在山体滑坡中消失

 

 

2012.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