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吃那块多出来的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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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结果,虽不是完全随机的,却掺杂了很多运气成分在其中
演讲人:迈克尔·刘易斯(Mich
el Lewis)
时间: 2012年6月3日
地点: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
背景:作为普林斯顿大学优秀校友之一,美国当代报告文学作家、财经记者迈克尔·刘易斯在母校2012年的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
请给自己掌声!下一次你在一所教堂里看到大家都穿成黑色的时候,像这样欢呼就很尴尬了。享受这一刻吧。
30年前,我坐在你所坐的地方。我一定也听过某位年长的人分享他的人生经历。但我已经一点都不记得了。而在我记忆中仍栩栩如生的,是毕业。他们告诉我“你应该很激动,或者感到轻松”,也许你们现在就是这样。我却不同。我义愤填膺:我来到这里给了他们我人生中最好的4年,而他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把我踢走。
在那时我只确信一件事:我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经济价值。我修的是艺术史,那是我的起点。即使在当时这也被视为疯子的行为。我为市场做的准备一定差过几乎在座的每一个人。而现在我竟摇身一变成了富人和名人,算是吧?我将简述我是如何飞黄腾达的。我希望你们在走出校门追寻自己的事业前能够明白,事业发展本身是多么神秘。
从普林斯顿毕业时,我从来没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发表任何东西。然而作为艺术史系的学生,我第一次有了在文学界施展抱负的冲动。当时,我在写毕业论文。我的导师是个超有天分的教授,Willi
m Childs,一位考古学家。我毕业论文的题目是研究意大利雕塑家Don
tello如何借鉴了希腊和罗马雕塑。神知道教授怎么看待这个题目,但他却帮助我全心投入,甚至根本是痴迷。当我交上论文的那刻,我知道了这一生想要从事的事业:写高级论文,或者写书。
论文答辩时,我期待教授告诉我,论文写得多么好。但他没有。等了45分钟,我终于问:“你怎么评价我的写作?”“这么说吧,”他说,“千万不要靠这个谋生。”
接下来,我做了所有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做的那件事:读研究生。我在晚上写作,没什么成果,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写哪些东西。一天晚上,我被邀请参加一个晚宴,我身旁的女士是一个华尔街投资银行的大佬的太太,那家银行叫做所罗门兄弟公司。她基本上迫使她的丈夫给了我一份工作。
我那时对这个公司一无所知。但所罗门兄弟公司恰好处在华尔街转型的前线——转成那个如今我们都知道并喜欢的样子。当我到了那家公司,我被随机分配到一份最好的工作,他们把我变成一个衍生产品的内部专家。一年半以后,所罗门兄弟开给我数十万美元的支票,让我给专业投资者提供有关咨询。
现在,我有东西可写了:所罗门兄弟公司。它会给普林斯顿一个对金钱一窍不通的新毕业生一大笔钱,来假扮理财专家——华尔街已经变得如此精神错乱。我误打误撞找到了自己的下一部高级论文。
我告诉我爸,要辞掉这个百万美元的工作,写一本只有4万美元预付款的书。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也许你该再考虑一下。”他说。
我根本不需要考虑。我知道知性表达的激情是什么感觉——因为在这里,普林斯顿,我曾感受过——而我想重燃那份激情,我那时26岁。如果我真的等到36岁,我将永远无法写成那本书,我会忘记那种感觉。
于是我写了《说谎者的扑克牌》,在我28岁的时候,它卖了100万册。我有了一项事业,一点名气,一笔财富,和一个新的生命传奇。突然间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我天生就是作家的料。这太扯淡了。
这其中包含另一种更真实的传奇,它的主题是运气。那顿晚宴,刚好坐在所罗门兄弟女士身旁的几率有多大呢?空降在一个最好的华尔街公司,从而有机会写这个时代的故事的几率有多大呢?正好坐在一个可以俯瞰行业全景的职位上的几率又有多大呢?碰巧遇到这样父母,没有与我断绝关系,而只是叹了口气,说:“如果你非要这样就去做吧”,这样的几率又是多大呢?⋯⋯
我不是有意装谦虚。我的经历表明了一直以来,成功是如何被世人理解的:人们真的不喜欢听到成功的原因,被归结到运气上面,尤其是成功人士。他们不愿承认机会事件在他们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因为这个世界也不愿意承认“运气”的存在。
为这我写了一本书,叫《钱球》,表面上是写棒球——职业棒球队有穷的球队和富的球队之分,他们用在球员身上的钱有巨额差异。
这本是不应发生的。理论上讲,有钱的球队应该买最好的球员,并赢得所有比赛。但当时最穷的奥克兰运动家队发现了一个秘密:有钱的球队并不真正明白谁是最好的球员。球员们被错估了。而他们被错估的根本原因在于,专家们没有在棒球成功中给予运气足够的重视。投手的身价由胜场决定,击球手的身价由送垒上跑者得分决定。球员们因他们无法控制的事件而受到批评或称赞,比如说他们击中的球恰好落在场地的哪个位置。
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样的事已经持续上演了一个世纪,却没有人能够注意到——直到当一个穷球队发现这里实在有利可图,不得不去留意的时候。所以你不得不问:如果一个百万美元身价的职业球员可以被错估,那谁不会被错估呢?如果完全奉行精英主义的职业体坛无法区分好运和优异,谁又能够区分呢?
生活的结果,虽不是完全随机的,却掺杂了很多运气成分在其中。最重要的,是要认识到,如果你获得成功,你也同时曾获得好运——而运气带来义务。你欠了一笔债,不只是欠你的神。你也欠那些没你那么好运的人的债。我特别提出这一点,是因为和这个演讲一样,这将是你很容易遗忘的东西。
我现在住在加州伯克利。几年前,就在离我家几个街区远的地方,加大心理系的几个研究人员搞了一个实验。他们找来一批学生,然后给学生分组,每组3个男生或3个女生。然后这样的小组进到房间,随机选取3人中的一人作为组长。接下来,研究人员让他们处理各种复杂的道德问题。
在他们开始解决问题30分钟时,研究人员会打断各组。他们拿着一盘饼干进入房间,总共四块。显然每个成员分到了一块,但还剩下第四块放在那儿。这本应该是个尴尬的处境。但事实并非如此。每个组的表现难以置信的一致,那个被随机任命做组长的人拿了第四块饼干,并把它吃了。这位组长没有丰功伟绩,也没有过人的美德。他只是30分钟前随机被选的。
这个实验有助于解释华尔街的奖金和CEO薪酬,我也确信它还可以解释很多人类行为。它同时也和普林斯顿大学的新毕业生有关。通过某种一般性的方式,你已被任命为小组领袖。你的任命不一定是完全随机的。但你必须意识到它的随机的那一面:你们是少数的幸运儿。幸运在于你有这样的父母,幸运在于你有这样的国家,幸运在于有普林斯顿这样的地方,专门吸引幸运的人,把他们介绍给其他幸运的人,并增加他们更加幸运的机会。幸运在于你正处于世界历史上最富饶的社会,处于一个没有人会要求你为任何事牺牲自己的时代。
你们都面对着那块多出来的饼干。你们也将面对更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你很容易觉得,你本来就配得到那块多出来的饼干。但你可以更快乐,这个世界也可以变得更美好,如果你能够至少假装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