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8月21日，全国23名学者齐聚苏州开“打曹论坛”，称曹操墓为彻头彻尾的造假，甚至还将拿出录音证据。“打曹派”和“挺曹派”的论战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我对曹操墓，是怀有恩怨情仇的。由于接触它的时间较早，我已经不只是在简单地关注曹操墓本身，而是在体味其中的喜怒哀乐、人生百态。
    2009年12月4日，我第一次抵达河南安阳安丰西高穴曹操高陵发掘现场，并在12月10日发布了“确定挖出曹操墓”的全国独家新闻。到今天为止，发表曹操墓主题的新闻稿件、采访手记28篇，恐怕是国内记者中做曹操墓新闻篇数最多的记者。

    今年6月12日，曹操墓发掘在央视直播之后，除了倪方六的大墓新书渐次披露的看点，关于曹操墓的争论似乎沉寂了，直到8月21日全国23名学者齐聚苏州开“打曹论坛”，称曹操墓为彻头彻尾的造假，甚至还将拿出录音证据，又让纠结中的曹操墓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可是，对于这场论战，很多人只能瞠目结舌。真的？假的？除了说一声“呵呵”，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天生只会叙述事情不喜欢写评论，始终保持中立态度，怎会有一方之倾向呢？我只能说，亲身经历了这件事的部分过程（且还将经历下去），所有亮出来的和黑下去的，也都是事实，就连事实的细节也在经历着亮出来和黑下去的真假难辨的沉浮。

    事实上，早在8月17日，我已经接到了“反曹论坛”组织者倪方六的秘密邀请。当晚，我正在开封县写李盟盟事件的第一篇稿子，匆匆给倪回复：放心，就算我不能去，也不会去告密。
    后来果然就没去成。23日“反曹”声音才铺天盖地起来，成为国内最热的新闻。“反曹”效果超出了我的预期，没想到，他们会放出一个有造假录音的炸弹。

    23日下午，身在南京的倪方六很忙，闫沛东正陪朋友在香山玩，闫告诉我证据来自曹操“二号墓”考古队员和三位西高穴村民，共六盘，一盘录像，一盘录音，因21日某领导让复制给某某，他便没有参加论坛。
    8月24日至9月1日，是闫沛东红到发紫的日子，也是他颠沛流离的日子。从北京到邯郸到安阳到邢台，他马不停蹄。今天他说掌握了铁证，明天又说并未拿到铁证，再过一天他说将公布铁证，又过了一天，他又为“公布铁证”辟谣。都是他说的，也都不是他说的。身份凌乱的闫先生将人们搞得头都大了。
    很明显的一个转折点是，自从潘伟斌对新华社说要对“反曹”者诉诸法律之后，闫先生有点慌乱。那一天，倪先生也专程赶到邯郸看望闫。最新的结论是，“让潘来告，我将在法庭上公布造假录音”。这让一度兴奋的反曹者和看客不免有点失望。

    8月23日下午，我挨个给有过交往的河南方面的当事人打电话，想听听他们的反应。排除手机无人接听的，余额不足的，以及在外出差的。其余人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
    安阳市考古研究所所长孔德铭：简直是胡说八道！有的石牌是2005到2006年从盗墓贼手中缴获的，那时潘伟斌他们还没去西高穴。曹操墓造假，胡说八道！
    安阳文物局钻探队队长刘彦军：说曹操墓造假，没有理由，没有道理。鲁潜墓志是98年挖出来的，它只是曹操墓位置的一个线索。后来发现的石牌是没有问题的，都是经过多少国家级专家经过论证的，说这是假的没有理由，没有道理。

    河南考古研究所某专家：这次网上的所谓打假，其实不过是一场学术问题的争论。他一直站在中立的立场上看待此事，曹操墓的认定稍显仓促，潘伟斌的那篇《这儿就是曹操墓》不够严谨；安阳方面对旅游的开发也有点让人不高兴，曹操墓不让游客进，看个展厅就要60元；邯郸和亳州是看河南挖出曹操墓眼红了，是在为自家的经济利益搞曹操墓地域之争。
    全程参与曹操墓发掘的某考古队员：自6月央视直播曹操墓之后，曹操墓里没挖出新的东西。
    曹操墓所在地西高穴村村长徐焕朝：现在来曹操墓游玩的人还是很多，每天都有不少人。现在来看，曹操墓对村里的影响，比预期的要缓慢的多，刚征了村里100目亩地，每亩按17500元一次性买断。

    我曾经跟爱看电视剧的朋友这样说过，你在网上直接在百度新闻里输入“曹操墓”三个字就行了，每天都有电视剧看。这样说有点戏谑，可是，我们经历的很多事，都像在梦游。
    2009年12月4日抵达河南安阳西高穴村时，我把调查曹操墓当成了一项严肃的考古工作。我建议参与曹操墓发掘又因曹操墓出名的某些人再回忆一下，当时你们是多么寂寞。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凄凄荒草上都结满了白霜，你们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跺着脚，哈着寒气。你们住在村民的院子里，自己做饭洗衣，头发蓬蓬地整理文献。虽然那时，曹操墓在你们内部不是什么新闻，上级文物单位和地方政府领导已经特别重视，多次来视察过，可是，外界又有多少人知道你们的名字？

    以前，你发表自己的声音，只在有限的考古杂志甚至在火车动车组的《报林》上。现在，你的声音传遍神州大地，而且是别人主动找你说。在2006年，你在单位无所事事，你的老领导便派你去安丰做南水北调文物普查工作，你风尘仆仆，默默无闻。
    你现在是出名了，却变得让人不认识。
    我记得很清楚，在2009年12月4日至12月27日之间，你是多么淳朴的一个人。12月27日，你们在北京高调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在安阳发现曹操墓。就连27日那一天下午，你都淳朴可爱得像一个邻家大叔。你说话的声音就像从老家隔壁传出来的，事无巨细，说得都那么坦然、谦卑，令人尊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那么浮躁？媒体一篇又一篇的报道，一个又一个的镜头，让我们迷失了自己？原本严肃和严谨的考古，怎么让我们变得那么口无遮拦、等同游戏？
    ——关于浮躁，我不是在说你，而是在说我们，在说记者的我们，考古的你们，学者的倪方六们，闫沛东们。
    和我关系要好的一位河南考古学家说的好：关于曹操墓的真假，所有人都想要真相，一部分人在拼命地捍卫是真，一部分人在拼命地颠覆为假，都是太性急！考古是一门寂寞的学问，为什么就不能给它充足的时间呢？五年？十年？所有的证据都严谨了，再来发布为真，再来颠覆为假，不可以吗？
    已经晚了。我们就这样看着说着乐着，想严肃都严肃不起来。

文/牛亚皓  出处<--请猛击此 登载于《博客天下》总4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