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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对“调查门”事件三缄其口的五粮液，9月15日终于在位于四川宜宾的总部召开新闻发布会，正面回应媒体的质疑。五粮液股份公司高层包括董事长唐桥以及董秘彭智辅等出席。对于证监会因何原因突然对五粮液立案调查，唐桥表示，“究竟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我见了一次证监会的人，后来再也没见过。迄今为止，五粮液公司尚无一人因此事被司法机构采取强制措施。”

    今年六七月份，有朋友说五粮液可能要出大事。我当时就纳闷，今年可是五粮液的百年诞辰，五粮液集团董事长王国春要在这个喜庆的年头光荣退休，能出什么事情呢？

    无风不起浪。9月9日，五粮液收到中国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原因是涉嫌违反证券法律法规。在这个敏感时刻，五粮液上市公司董事长唐桥为了给市场信心，动用将近7年的工资，花45万元，于9月11日买入了2万股五粮液股票。

    近些天来，关于这瓶百年老窖的种种，逐渐在人们脑子里堆积成了一个问号。深入调查后，我发现五粮液曾以成都智溢的名义，动用巨资频繁炒作自家股票。除涉嫌企业法人非法利用他人账户炒股，它还涉嫌操纵股价、内幕交易和虚假信息披露，其中的利益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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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理财，钱从哪来

    阅读提示：《证券法》第八十条规定，禁止法人非法利用他人账户从事证券交易；禁止法人出借自己或者他人的证券账户。五粮液出资金与成都智溢出户头的合作模式涉嫌违反《证券法》的规定。

    引起我追查兴趣的，是有关亚洲证券的一堆烂事。

    8月26日上午9点，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五法庭正式开庭，涉嫌合同诈骗罪的被告人庞铃被带上法庭。缘由是五粮春（五粮液旗下子品牌）全国总经销成都智溢在2004年5月13日，将7500万元资金存放到亚洲证券成都南一环路营业部，到2005年5月，亚洲证券破产，成都智溢账户中的5500万元被清算组告知是委托理财资金。成都智溢在追讨两年之后，突然举报说亚洲证券提供给清算组的委托理财协议是伪造的，身为营业部经理的庞铃涉嫌合同诈骗。

    亚洲证券居然伪造委托理财合同，简直是胆大包天，而这样的怪事之所以扯上了五粮液，跟一个人有关，那就是由五粮液绝对控股的五粮液投资公司总经理尹启胜。鉴于尹一直在帮助成都智溢追讨5500万元资金，外界难免对成都智溢和五粮液的真实关系有所猜测，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后者的资金究竟来自何方？

    9月3日深夜1点飞到成都，我梦寐以求的一沓材料终于到手。证据显示，成都智溢2001年在成都证券开设了股票账户，该账户于当年4月6日转入1000万元保证金；4月16日又转入8000万元保证金。在这9000万元资金中，8000万元与五粮液有着直接的关系，最后也由上市公司买单，尽管五粮液一直否认这些钱跟上市公司有关，尽管这笔资金的最初走账绕了一个大圈并做了一些掩护。

    不仅这8000万元巨资通过间接手段来自于五粮液，该账户还直接参与买卖五粮液的大量股票，仅4月6日当天，就在36.3元左右的价位分4次买入3000股、6000股、1600股、6000股五粮液股票。

    五粮液集团办公室主任出身的尹启胜曾是成都智溢在二级市场的操盘手，我不相信拿巨资在股市投机是他本人的创意，沿着这条路子追问下去，越来越有意思。成都智溢的老板谢军技校毕业，可是很有来头，他的父亲曾经是四川省委书记，五粮液让他经销五粮春不足为奇，但在2001年为什么要以市场开拓为名借钱给他炒股？

    我后来拿到的五粮液高层白纸黑字的证言，证实成都智溢所谓的借款只是一个借口，五粮液早就跟谢军讲好用这8000万元联合炒作五粮液股票。原五粮液投资公司董事长冯光兴承认，2001年初，谢军与五粮液投资的有关负责人商量一起炒股，谢军出户头，五粮液投资出大部分资金，具体比例是谢军出资1000万元，五粮液投资出8000万元。

    资金到位后，因谢军本人对证券投资业务并不熟悉，而五粮液投资有经验，就委托给时任五粮液集团办公室主任后担任五粮液投资总经理的尹启胜操盘。成都智溢在成都证券开户后，尹启胜便开始了买卖股票的具体操作。

    五粮液投资95%的股权由上市公司五粮液持有，这样一笔巨额资金的借款，我找不到证据证明是否经过了上市公司董事会或股东大会审批。在2001年和2002年的临时信息披露及定期报告中，五粮液均未对五粮液投资通过五粮液进出口公司进行的这笔借款有所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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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幕交易追踪

    阅读提示：《证券法》七十七条明确规定，禁止任何人单独或者通过合谋，集中资金优势,持股优势或者利用信息优势联合或者连续买卖,操纵证券交易价格或者证券交易量。五粮液投资通过成都智溢账户的连续买卖涉嫌违反了《证券法》的规定。

    在2001年4月至2004年4月期间，成都智溢在成都证券的账户先后由尹启胜和五粮液投资的汪东操作，但买卖的股票，除了申购新股之外均是五粮液自己的股票。而且，其数次大举买入的时机均与五粮液的利润分配方案推出时间相吻合，涉嫌操纵股价和内幕交易。

    2001年4月6日当天，成都智溢该账户在36.3元左右的价位分4次买入共计1.66万股五粮液股票，其操盘由此开始。

    4月9日开盘后，五粮液股价一路下滑，成都智溢的账户出现浮亏，反而加大了买入力度，在36元左右的价位分9笔买入共计2.97万股五粮液股票。

    4月11日，成都智溢账户只买入了4笔总计1.2万股五粮液股票，最大买单只有3900股。而在这一天却3次挂出卖盘，3次都很快撤销。最终在收盘前，又买入2600股。

    当月23日，成都智溢账户开始了又一波的买入高潮，当天上午一共分19次在36元左右的价位买入8.55万股五粮液股票。

    4月24日，成都智溢账户先后买入52笔，共计18.19万股，并卖出1.3万股。这天，成都智溢单笔成交也突破1万股，但随着大量买入导致买盘困难，成交记录中出现了5笔100股的买入。

    4月26日，成都智溢账户更是出现大手笔买盘。这一天，该账户共动用资金2030万元买入107笔，48万股五粮液股票。

    到2001年6月29日收盘前，成都智溢一共买入231万股五粮液股票，这一天正好是2001年半年报截止的最后一个交易日。

    2001年7月18日，五粮液发布2001年中期业绩报告，上市以来一直不分红不送股的五粮液改变利润分配方式，推出了每10股送4股转增3股派1元的分配方案。

    五粮液股本扩张后，成都智溢账户持有的五粮液股票增至392万股，随后开始大量减持，到2002年3月7日就停止了操作。当时市场整体走弱，该账户出现了亏损。

    据冯光兴的说法，2002年7月由汪东接替尹启胜负责成都智溢账户的操盘任务，汪东为王国春的亲属。汪东接手成都智溢账户后，到2004年1月16日前，一直都在抛售五粮液股票，期间只在2002年8月28日买过1万股五粮液。

    2004年2月24日，当年春节之后的第一个交易日，成都智溢账户再次开始大量买入五粮液股票，当天发生47笔买单，每笔都是2000股，共买入9.4万股。而五粮液董事会在这一天开会商议分红送股的事项。汪东操盘下的成都智溢账户的操作，涉嫌内幕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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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0万蒸发如何交待

    阅读提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第二条规定：“信息披露义务人应当真实、准确、完整、及时地披露信息，不得有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五粮液的公告，出现了“重大遗漏”，不完整、不及时，显然也不准确。

    就在成都智溢账户在春节后第一个交易日疯狂购进五粮液股票这天下午，王国春遭遇不明身份之人的殴打，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我为此还曾到宜宾采访过。第二天，成都智溢不断挂出卖单，当天一共卖出19笔3.27万股股票。2月26日，也就是五粮液发布业绩预报的好日子，成都智溢借机套利抛售了53笔。

    我得到的成都智溢账户操盘记录显示，到2004年4月15日，成都智溢账户再也没有出现过买单，直到账户股票全部抛售，该账户内的9000万元资金已经变成了7500.69万元，亏损了约1500万元。后因成都证券即将被涌金系重组，在征得谢军同意后，尹启胜将约7500万元的余款转入亚洲证券。命运不济，2005年，又遇亚洲证券破产清算，清算组认定该笔资金中的5500万元为委托理财款不予赔付，成都智溢用于炒股的9000万元资金，因双重“打击”只收回了2073万元。成都智溢于2006年9月26日从亚洲证券成都营业部提取了该笔资金，并划入成都智溢成都农行总府路支行华丰办理处的账户。此笔资金目前是否按出资比例划归五粮液投资，不得而知。

    2009年2月，当亚洲证券成都南一环路营业部业务经理向晓卫在法庭上举报五粮液投资公司高管拿巨额好处费的时候，关于五粮液巨额资金失陷亚洲证券的说法便流传开来。当年3月17日，五粮液发布公告称，“本公司及下属控股子公司从来没有任何资金存放于亚洲证券公司”，“本公司下属控股子公司……五粮液投资也未在亚洲证券公司存放任何款项。”

    在冯光兴已经承认“我们采取了谢军出户头，我们出大部分资金，谢军出一部分资金，双方合作，共同赢利”的情况下，3月17日的公告中，五粮液不仅避而不谈由其控股子公司五粮液投资以扶持经销商名义借给成都智溢的8000万元炒股资金，其中的5500万元已经被清算组列为不予赔偿之列；竟还矢口否认有任何资金存放于亚洲证券。

    查阅五粮液报告，2002年年报中披露账上有1.39亿元“其它货币资金”，到2003年这笔钱增加到1.44亿元；2004年末“其它货币资金”没有增长，仍为1.44亿元。2004年，五粮液在年报中注释，“其它货币资金”是指存放在证券公司的存款。那么，这笔“其它货币资金”是否包括了借给五粮春公司的8000万元呢？按照2009年3月17日的公告，五粮液既然否认五粮液投资公司在亚洲证券存放资金，也就意味着之前借出的8000万元很可能不在报表之中，即从未披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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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本买卖谁能赚钱

    阅读提示：一个只有经纪业务资格的小券商凭什么受到手握近亿元资金的成都智溢青睐呢？返佣是合理解释之一。根据公开资料计算，佣金返回至少有总资金千分之二的空间。

    一系列涉嫌违法的交易却是“赔本的买卖”，那到底谁是真正的获利者呢？

    从成都证券到亚洲证券，五粮液投资公司的8000万元出资不但没有保本，相反在不断亏损，甚至最后失陷。成都智溢在成都证券的账户由尹启胜操盘期间，频繁的交易中，该账户却一直处于浮亏状态，即使利用内幕交易也依然没有盈利。

    2002年7月，汪东接手成都智溢账户后，一开始似乎是坚决抛股出局，但到2004年2月24日，却坚定地买入五粮液，这一天上午，五粮液董事会做出了2003年度每10股送8股转增2股派2元的分配预案。

    随后的2月26日，五粮液以快报形式发布了2003年度业绩，实现主营业务收入63.33亿元，主营业务利润21.71亿元，净利润7.03亿元，每股收益0.519元，净资产收益率11.7%。借助业绩利好，成都智溢大量抛售五粮液股票进行套现，53次挂出卖单一共卖出了168万股，套现4093万元。

    在内幕交易、大手笔连续买卖等一系列手段之下，五粮液投资炒作五粮液股票仍是亏损。而成都智溢当初在成都证券的佣金竟高达千分之三，高于一般营业部大客户的佣金水平。

    当年成都证券仅是个具有经纪业务的小券商，它给成都智溢这个拥有9000万元交易资金的大客户配备了最好的大户室，这很符合逻辑。不容易解释的是，这个只有经纪业务资格的小券商凭什么受到成都智溢的青睐呢？“成都证券当时没有任何的竞争力，9000万元的资金针对四川的其它营业部来说都是很大的客户，成都证券能够留住成都智溢，返佣肯定是最好的吸引手段。”四川一家券商营业部的经理告诉我，千分之三已经是当时最高佣金。

    2001年时，成都的证券营业部佣金谈判模式有两种，要么是谈一个固定的佣金，要么是谈一个千分比例。其中，千分比例的佣金一般在千分之零点六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操作成都智溢账户的五粮液投资公司跟成都证券谈佣金返回的话，应该有千分之二的空间，根据该账户的操作记录来看，返还佣金应在百万元以上。

    我旁听了向晓卫的刑案审理，辩护律师反复在法庭上提到委托理财协议上居然没有签署收益以及收益分配。公诉方却一再强调，向晓卫从亚洲证券提取的5%的佣金，其前提是必须签订委托理财协议，也就是说好处流到了私人腰包。

    钱到底流到谁的腰包呢？向晓卫在法庭上指控称，自己按照汪东的要求，将50匝百元面值的现金共50万元送到内江到宜宾的高速路宜宾出口处，然后在一个装饰城将其交给了汪东。另外给尹启胜的75万元的过程就更为曲折。

    但法庭并未采信向晓卫的举报，理由是其举报没有转账证据。

    目前，关于成都智溢存放在亚洲证券并被不予赔偿的5500万元的资金，到底属于什么性质，还不得而知，法院或许将二次开庭审理此案。随着证监会对五粮液涉嫌多项违法违规的立案调查，相信揭开真相的时间为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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