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de Away 00-03章(SPN同人/SD向/连载未完)
(2015-03-15 03:09:35)
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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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墨迹 |
Fade
原作:Supernatural/邪恶力量
分级:R
配对:Sam/Dean
注释:该隐血印再一次发作之后,Dean忽然不辞而别。Sam没办法找到他的哥哥
(动笔于冬歇前,可看作1009之后的自行脑补,和正在发生的官方剧情可能没有什么联系……所以就算被打脸了也请当做AU看待。可能有虐并且作者文笔非常枯燥……)
照例的乱伦警告。
00.
Sam把鸡蛋打到平底锅里,看着它发出嗞嗞的声响。他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给它翻了个面,被油煎过的略带焦糖色的表面现在朝着上面了,颜色看比他预想得深。Sam意识到如果不想让这个煎蛋焦掉的话他需要再放一点油,于是他转过身去取油壶,手越过之前他已经煎好的一个鸡蛋,然后他停了下来,仿佛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都没有意义。”他不自觉地嘟囔出声,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抽出来似的。他明白这种消极思想有多不合时宜,所以他赶紧拿起油壶朝平底锅里倒了点儿油。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间,蛋没有焦。
Sam端着两盘煎蛋来到客厅的长桌前坐下,把其中一盘推向对面的座位,自己则一边切着面前的煎蛋一边看电脑屏幕上的资料。血肉模糊的尸体照片并没有阻止他顺畅地往嘴里塞东西,然而很快另一阵响动还是让他停下了动作。
“Hi
“这儿看起来还不错,Sam。”
“一直如此,你是指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里……没变,”Castiel
Sam对他的回应只是耸了耸肩。Castiel打量着他,神色间充满了比平时更深的、毫不掩饰的忧虑,使Sam把视线移回到屏幕上而不用去直面那双能拷问人心灵的蓝眼睛。
“我没想到你会选择继续接管这里而不是离开,鉴于……”
天使没有把话说完,他已经学会了人类的对话方式里有关含蓄的部分。可Sam却没有领情,带着一种自虐的情绪强行接过他的话:
“鉴于Dean不在了。对,我接管了这里,并且目前看来我接管得还不错。”
“哦,那很好。”Castiel含糊地颔首,满脸写着“那一点都不好”。和这样的Sam交流对Castiel来说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像是对着一个密封玻璃罩里的人说话,Sam能看见Castiel是怎样地大喊大叫,可他只是看着,那些呼喊一点儿也传不到Sam的耳朵里。他甚至都不询问天使的来意。
Castiel只好自己开口:“你也许不关心,不过……我拿回我的荣光了。”
Sam表现出了合情合理的惊讶。“你说什么呢伙计,我当然关心!”他站起来走到Castiel面前左右端详了一下,“这真是太好啦!也就是说你再也不会‘没电’了?”
“是的。”
“哦……”Sam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一次重复道,“这真是太好啦。”
Castiel明白这句话里真正的喜悦少之又少——他并非要指责Sam虚情假意;相反,他明白对方确实替他感到高兴,然而这种喜悦就仿佛是强行涂抹在一幅色彩阴郁的图画上的鲜亮颜料,单薄得如同虚饰。除了祝贺,Sam没有问起Metateron的生死,也没有问天堂的存亡。“他不关心。”Castiel想道。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直言不讳:
“Metateron没有告诉我找回Dean的方法。我们已经让他屈服到交出我的荣光,可他还是坚持说……”他艰难地停顿,而Sam抬头看过来的眼神驱使他继续说下去,“他还是坚持说:‘Dean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Castiel认真地疑惑起Sam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因为后者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每日天气预报或者Arby's推出的新菜单。“噢,”Sam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一股愠怒莫名从Castiel的身体中升腾起来,他不禁提高了嗓音,“你的回答就只是‘我明白了’?或许我不懂你的想法,Sam,但头一个月你像发了疯似地掘地三尺想要找出你的哥哥,所有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被你拖出刨根问底——别说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揪着你、好防止你冲过栏杆把Metateron撕成碎片的!而现在你看上去就像是放弃了!——告诉我你放弃了吗,Sam,你放弃了吗?”
Sam没有直视Castiel的脸,他看上去很疲惫,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让他精疲力竭。他的目光越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落在那盘没有人动的煎蛋上;那个想法又溜进他的脑袋,像头庞大的、黏腻的黑色怪兽,把它自己丑陋的身躯硬塞进这片已经被各种纷乱思绪挤得水泄不通的空间里,把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绝望填充进每一根神经和每一条大脑沟回。他甚至感觉只要自己一张嘴,这只巨兽就会从他的喉咙中伸出利爪,把他面前的一切都撕得粉碎。Leviathan在Castiel的肚子里时他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Sam因为这个想法而同时产生了想要放声大笑和嚎啕大哭的冲动,怪兽在他的脑袋里沉闷地咆哮着。
“我不知道,Cass。”他说,“你明白,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真的不知道。”
他唇边浮现的苦涩笑容又一次刺痛了Castiel的眼睛。这是Dean
01.
Sam在回忆的时候发现,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反而是最好过的:Castiel描述得很对,他的确发疯似地寻找Dean,每一秒钟都在挖掘他可能漏掉的某个细节,一天和一周的界限对他来说变得不那么分明;他像把自己丢进了一个混乱不堪的漩涡,里头充满着杂乱无章的搜寻和令人疯狂的思念,可至少漩涡中心还有个鲜明的目标:找到Dean。等到过了一些时日,持续的徒劳无果使得绝望感开始从四面八方朝Sam挤压而来,搅动他的胃部,让他分不清压力和失去Dean的现实哪个更令他作呕。每当他划掉一条可能的线索,就如同是给他心下某处添一根柴禾,等待着某天它们一齐燃起来、呼啦一下把他烧得干干净净。
谁会去点那把火呢?也许是再一次变回恶魔的Dean,也许是Dean的尸体;可无论哪一个都不见踪影,这让事情变得更糟。
Sam几乎试过了所有方法:Castiel帮不了他,Crowley帮不了他,Metateron和他该死的石碑们也帮不了他,他所有抛出去的绳索都石沉大海,像是整个世界都对他缄默不语。到最后他开始等待,等待这种徒然无应的寂静慢慢蚕食他仅剩的希望。在这种等待中他和过去惯常做的一样回忆起Dean离开时的所有细节,这些细节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给所有人,而每一次他能叙述出的只有那个普通的早晨——距离Dean的血印失控过去了一周的早晨,他们俩平静地吃完早餐,一起出门准备调查他们一周以来的第一个案子。Sam上车前Dean突然让他折回去拿忘带的枪,等到Sam回到门口,Dean已经和他的车一块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些?”每个人都会狐疑地追问。
“就这些。”Sam的回答无一例外。难道他的话很难懂吗?“那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唯一不寻常的是Dean他离开了。”
哦,也不尽然。Sam在不知多少次的回忆后想道,也许有些其他称得上不寻常的东西,比如那天的早餐是Dean亲自下厨(之前一直是Sam负责,因为Dean说他做的芝士烤吐司好吃得令人发指,他愿意为这玩意儿承担所有的午餐)。Dean给他俩一人弄了个三明治,Sam的那份里多塞了些蔬菜,而他自己那份里全是培根,以及被挤得要流黄的鸡蛋。
“哇哦,你不能一大早就这么急着跟胆固醇过不去。”Sam冲桌对面皱了皱眉头,而Dean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认真地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幸福的神情顺着他塞得鼓鼓的腮帮子爬上脸颊。Sam一直觉得他哥哥吃东西的样子会令他联想起某种啮齿类动物,譬如他们年幼的时候在森林里见到的那种棕灰色的松鼠;10岁的Sam和14岁的Dean一同站在那棵高大的雪松下用力轮着手臂朝它扔松果,被那小家伙轻松地躲过,还把树枝上的灰抖落在Sam的脑袋上,Dean在一旁朝他哈哈大笑。“我要养它!”Dean叫喊,“Sam,它比你机灵!”
“娘炮才养松鼠!”Sam恼羞成怒地顶撞回去,立刻被Dean掷来的松果砸中脑袋,砸得他眼冒金星,差点儿没掉下泪来。“哎哟——Dean,你这个讨厌鬼!”
“啊哈,小姑娘Sammy要哭了!瞧瞧谁才是娘炮?”
后来Dean当然没有真的养那只松鼠——鉴于他们的生活方式,John不会允许他们养任何东西。不过Sam总是记得那只松鼠吃东西的样子,那画面带着松香和泥土的味道嵌在他脑子里,他不得不晃晃脑袋迫使自己回到眼前的早餐上来。Dean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三明治之后突然怏怏地推开了盘子,摇着头抱怨说他还是应该让Sam来做早餐,他想念他的烤吐司。
然而那就是所发生的一切了。除此之外,正如Sam所说,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
Sam所想象的分别绝不是这样的。他经历过Dean的离开:他的哥哥似乎总是习惯于把每一次离别当做最后一次,因而要说些适合做结束的话,就好像之前去挑战Metateron的那次一样——Sam很后悔那次他没能让Dean说完,使得Dean在他怀抱里呛着鲜血说出的那句“我为我们两个而骄傲”险些成为了他的遗言。况且大部分情况下主动离开的都不是Dean——Sam才是那个喜欢离家出走的人。他记得自己离开家要去斯坦福的那个晚上,房子里弥漫着暴怒的争吵过后那种可怕的、相互角力一般的静默;Sam走下台阶,把嘴里被John揍出来的血啐在草坪上。Dean站在门廊上叫住他,他回过头,门廊昏黄色的灯光像是一条分割线,而他的哥哥正站在灯下被这条分割线劈得破碎不堪,他望着Sam的眼神仿佛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望着他弟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Dean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吼叫而沙哑,“答应我你会打电话回来。”那是在雨季的末尾,整个季节的潮湿水汽都被塞进了每一个音节里,以致于后来在斯坦福的冬夜里Sam想起这句话时,它们都被冻成了碎冰扎进他的胸口。
Sam几乎就是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Dean的诀别方式从来不是说“再见”。
可这次不同,Dean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下,连一张写着“放我走”的纸条都没有。Sam不止一次地想过Dean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掳走才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直到所有可能性被一一排除,Sam变得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所有不合常理的表现使得这更像一次临时起意的出逃。Sam无数次地模拟Dean的想法:他想象着Dean那天早晨在床上睁眼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将要独自离去,有一个理由驱使他必须要这么做,而他甚至没办法、也没必要把这个理由解释给Sam听。于是他决定为他们俩最后做一次早餐;他给Sam的那份三明治里放了更多的蔬菜,因为他弟弟是个有点素食主义的怪胎,跟他自己完全相反。他认真地吃完它,然后抱怨它没有Sam做的好吃。(也许那个时候他就想到自己再也不会吃到Sam做的烤吐司了——是这样吗?)接着他整理东西,走进车里,支开他的弟弟,然后在对方回来之前发动车子扬长而去。Sam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构筑着这个画面,揣测Dean离开时的情景,猜想他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一眼他视为“家”的那个地方时脸上的表情——Sam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
他为此而生气。可生气就像洗手池里的霉藓,除了让他反胃没有任何用处。
Crowley再度出现在地堡里的时候,Sam正把自己埋入对记录者卷帙浩繁的资料当中,对不请自来的地狱之王视若无睹。那时距离Dean失踪已有两个多月,整个搜寻工作都进入山穷水尽的地步,Crowley想不出那些陈旧的书本里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非真的是要研究出什么东西。
矮小的恶魔照例寒暄了几句,意料之中地没得到什么回应,他干脆开门见山:
“第一刃不见了。”
Sam终于抬起头来。Crowley看见他紧抿着嘴唇,把捏着书页的手收回去握成拳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一种异样的平静。
“什么叫‘不见了’?”
“哦……就是字面意思,跑了,消失了,不翼而飞——”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对方以惊人的速度拽住衣领摁在背后的墙上,后脑勺磕得一阵发麻,他觉得自己准是要脑震荡了。“现在的年轻人,”他想,“真是一点儿不懂得尊重长辈。”
“你保证过不会发生这种事!”Sam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你说过它被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把它放在我亲自设置的一个结界里——你知道,就像那个收藏家那种,当然比他的要强得多。即便是Dean
“但他还是拿走了,”Sam冷冷地嗤笑一声,“我很难不把你当作一个只会说漂亮话的废物。”
Crowley脸色一沉。“放尊重点,小麋鹿。”他低声说,“你最好明白自己在跟谁说话。”
Sam放开了Crowley,近乎暴戾的眼神表明他正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Crowley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捏皱的衣领,缓缓说道:
“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此前我曾去察看过几次,但结界一直完好,我理所当然地认为第一刃就在里头好好待着,直到发生一些……事情,你可以当做是我心血来潮,想拿它来看看,这才发现有人直接绕过我的结界把它给拿走了。”
“你之前竟然就只随随便便检查一下?那可是第一刃,你知道它的危险性!”Sam咆哮得整栋房子都回荡着他的质问。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小子!”咬牙切齿之余,Crowley难得地显现出一丝沮丧,“但那段时间我……有些分身乏术。”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
“喂,你好,我是恶魔Crowley,我的工作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他妈的地狱之王!!!”
Sam哑然,一动不动地盯着Crowley因为恼怒而涨红的脸,嘴唇抿得像钢板间的缝隙一样平直。半晌,他阴沉沉地问:
“也许你能告诉我Dean拿了第一刃会去什么地方。”
“我不能。”
“你不能还是你不想?”
“不过——”Crowley不为所动地接了下去,“我们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不是吗?”
Sam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哦——”Crowley煞有介事地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知道对吗?你的好哥哥并没有告诉你全部的事情。”
又来了。怒气越来越强烈地在Sam的胸膛里膨胀,狠狠地从内部击打他的肋骨使它们隐隐作痛。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少跟我来这套。”
Crowley对Sam语气里的暴躁和焦虑感到很满意,他想Sam自己绝不会觉察出这里头有多么强烈的嫉妒。他又假模假样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把Cain在临别之际对Dean的嘱咐告诉了Sam。
“去杀Cain?……那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杀过Cain。”Crowley翻了个白眼。
“Crowley!”
“真见鬼,你这个除了发脾气什么都不会的无敌浩克——你就不会自己去翻翻你们那本给上帝歌功颂德的小册子吗?”
Sam意识到他指的是圣经。在他真的去翻阅之前,那句耳熟能详的话一下子闯进他的脑海:
“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创世记4:15)
Sam的胃里一阵发紧,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既然Cain和他弟弟的故事和圣经上完全不同,那么也许这个所谓七倍的报应也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然而无论如何,Sam只能想到最糟糕的那些,比如Dean会死去。又一次。
Crowley看着Sam脸上瞬间冻结住的表情,昭然若揭地显示出Sam当下的想法。恶魔的眼神充满不带善意的怜悯:
“如果发生在Dean身上的事跟你想的一样,那你应该感到庆幸——毕竟对现在的Dean来说,死亡可是最最令他解脱的了。”
Sam的面颊僵硬得像一块花岗岩。一阵急促的震动声打断了他正准备出手揍Crowley的动作:声音来源于桌上,Sam的手机屏幕正在闪着亮光。
“哦,看来你有个约会。”
Sam一点儿也不想接什么狗屁电话,只想掐住眼前这个男人的脖子,好让他不能再尖锐地戳穿自己心底最不堪一击的恐惧;可手机一直不依不饶地响着,仿佛只要Sam不肯接它就会一直响到地老天荒一样。Sam最终给了Crowley一记凌厉的眼神警告,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他没有接。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那短暂的几秒里,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被冻住,使他被钉在原地不能挪动一丝一毫。Crowley狐疑地望着他,正准备说点儿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局面,Sam却抢在他开口前接起了电话。他的喉结颤动着,直到带出一个沙哑的问候:
“Dean。”
听筒里有一阵信号不稳造成的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阔别两个多月的声音在那端柔和地响起:
“Hi,Sam。”
Sam不知道此时在他的身体里怒火中烧和焦灼不安哪个更占上风,他只能竭力调整自己呼吸的步调好说出完整的句子。他有很多念头和疑惑,可最终他只能那一团乱麻中抽出一个最稀疏平常的问句:
“你还好吗,Dean?”
“……我不知道。”Dean的声音有点儿迟疑,除此之外听不出其他的情绪。“我想我该问你同样的问题,但我知道你的答案一定是‘不’,所以我就不问了。”
他顿了一下。“我很抱歉,Sam。”
“我不需要抱歉,我需要知道我怎样才能找到你。”
“你不能。”Dean平静地回答,“你不能找到我……我不能让你找到我。”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Sam,我真的不知道。”Dean像个录音机那样重复着这句话。“我没法儿跟你解释发生的一切,但唯一一件我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我不能去见你。”
“既然你这么说——”Sam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愤怒,但很明显不太成功,“既然你总是这么说,那我发誓会找到你的。”
Dean听上去甚至笑了一下,虽然那笑声更像是一种被压制住的、扭曲的呜咽。
“相信我,Sammy,如果你可以的话,你早就找到我了。”
02.
Dean的来电一点儿也没能给事情带来转机,反倒成为压在Sam身上的一块新的巨石。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Sam依旧寻不到一点儿他的踪迹;然而相比之前的搜索,这段日子对Sam来说比任何时候都令人煎熬,因为他总算清楚地了解到Dean压根儿不想让他找到。时间仿佛退回到几个月前,Winchester家的长子拼命地躲着他的弟弟,宁愿把自己交给地狱之王派遣也不愿意见他一面。当然,那个时候Dean还是个恶魔,而现在Sam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或者将要变成什么。一切变得更加毫无头绪。
Sam在Dean消失的第八十个夜晚又做了噩梦:他看见他的兄长变成了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当Sam的手指触碰到那大理石一般光滑冰冷的表面时,他就立刻化为了齑粉。最后,在八十一个清晨,Sam的意识从噩梦的深渊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中时,他决定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至少,假装回到正轨。
过了两天,Sam带着一些刚整理出的报道资料,开车前往威斯康辛州去调查一个诡异的连环失踪案。他对菲其堡这个地方有印象:那是在他们才刚刚为寻找父亲而重新一同猎魔没多久的时候,父亲把这个镇的地址留给了他们,而最终他们一起处理掉了那个数年前父亲没能逮住的阿尔巴尼亚女巫(*S01E18)。他记得那个自愿当诱饵的勇敢男孩儿,也记得那孩子质问Dean是否会为弟弟做任何事而Dean毫不犹豫地肯定,那使他的心不明所以地猛然收紧了一下。
距离女巫事件已经过去了近十年,他不知道Michael和他的弟弟Asher如今过得怎样。这种好奇心驱使他开车停在了那件熟悉的汽车旅馆前:相隔数年,那里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有外墙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招牌上用来标注“有空房”的霓虹灯换成了蓝色;门廊里栓了一只狗,在Sam下车后没精打采地对着他吠了两声就不动了。
Sam在午后的刺眼阳光中推开有些掉漆的前门,瞧见柜台后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短发青年,正把脚搁在柜台上戴着耳机摇头晃脑,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玉米卷;阳光照亮了他鼻梁上一小片淡淡的雀斑和沾着烧烤酱的嘴唇,那些在光线中上下飞舞的细小灰尘软绵绵地粘到他皮夹克外套的领子上。恍然间,Sam还以为自己看见了20岁的Dean——不过很显然,20岁的Dean绝不可能会哼Eminem的歌,也不会穿印了“MUSE”字样的T恤;他只会在开车开得高兴时用无比跑调的嗓音嚎几句《Sad
回忆令Sam不禁莞尔;他努力摆正脸色,用力敲了敲柜台,这才让青年从音乐里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摘下耳机抬头看了一眼。Sam其实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Micheal,毕竟他们有近十年未见,而儿童的成长程度永远超出人的想象;不过当对方因看清他的长相而整个人僵住之后,Sam几乎立刻肯定这就是当年的孩子,并且(很不幸的是)他显然还记得Sam。
Sam不知道“嘿Micheal好久不见我是Sam”算不算是个好的开场白,不过Micheal的脸在他短短一句话的期间变换了无数种难以揣测的表情,最后固定在一种他打小就有的、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上。
“我记得你,虽然你比以前老了。”他说,“我猜你不是专程为了看望我才来这儿的。”
Sam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确实不是。”
“……这么说最近发生的那些失踪案跟人口买卖组织或者变态杀人狂没什么关系咯?”
“你知道这些事?”
“这不是个很大的镇子,”Micheal耸肩的样子和小时候有些相像,“三个人不见了,人们都在谈论,但警方只说他们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情况,可我们都知道这等同于他们什么也没查出来。那群家伙……他们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吗?”
“嗯,我猜……”
“不,不用告诉我。”Micheal迅速打断了Sam的话,面无表情地打开登记册推到Sam面前。
“一间双人房?”
“不,”Sam觉得自己的声音突然变沙哑了,便缓缓地清了清嗓子,“我要单人间。”
Micheal一声不吭地接过Sam的信用卡,意料之外地对他的形单影只没有发表任何意见。Sam趁着他登记的时候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现在是淡季,并没有太多客人光顾这个小镇的旅馆,偌大的空间显得空空荡荡,像是只有这男孩孤身一人。
“你妈妈呢?还有Asher?”
Micheal的手僵住了,只简短地嘟囔了一句“他们不在”便把房间钥匙塞进了Sam手里。Sam没有错过他脸上闪过的转瞬即逝的痛苦神色,这让他没有立即转身离开前台,而是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喂,Micheal,发生了什么事儿?”
男孩倔强地垂着他的脑袋;过了一小会儿,他像Dean犹豫时常做的那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肯抬起头来用那双忧愁的蓝灰色眼睛同Sam对视。
“她死了。”
“什么……?”Sam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几个词就那么坦然而清晰地放在他面前。Michea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妈妈她得了肺炎——当然,不是什么女巫的作用,这次是真正的肺炎。她太努力工作,后来那病恶化导致心脏衰竭……就在一年前。”
“我很抱歉。”
Micheal讽刺地发出一个像是笑声的鼻音。
“你知道吗,她去世前三个月Asher还在跟她吵架,说他根本不想继承所谓‘家族事业’,根本不想接手这间旅店,他想要辍学去组建乐队。‘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他说,‘我不想永远都困在这样的日子里!’妈妈当然不同意,他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走了,跟他那群玩音乐的朋友们坐上了夜间大巴,一点儿也没留恋。……你不能想象妈妈有多伤心,这家伙竟然为了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美国偶像梦抛弃了他的家人!”
Sam觉得喉头发紧,可Micheal似乎太久没对人说起这些,倾诉的闸口一旦打开就难以遏止:
“我给他打电话、给他留言,或许有上百条,可一条回复都没收到。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他死了,害怕哪天会在报纸上看到他的认尸报告。等到他终于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妈妈的葬礼上了。我以为我会第一时间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地来上一拳,但我没有——我只是抓着他的肩膀告诉他,现在我们只剩下对方了,我们得一起过下去。……你猜怎么着?Asher拒绝了我。我天杀的弟弟竟然告诉我他不能放弃他的事业,说他要为了我们、为了妈妈混出一番名堂来。——可他甚至都还没成年!”
“你一定很辛苦。”Sam干巴巴地说道,Dean盈满担忧和失望的绿眼睛在他的眼前反复掠过,门廊里昏黄的灯光似乎还映照在他的瞳仁里。“如果说你有点儿怨恨你弟弟,我也不会为此而责怪你的。”
“辛苦?谁说不是呢……但怨恨?不,我不怨恨他,虽然他是个小混球儿……我只是希望,”Micheal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我只是希望他能明白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Sam拍了拍男孩儿绷直的背:“他会明白的,毕竟他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哥哥。”
“可不是,做哥哥的责任就是照顾弟弟,对吗?”
Sam的心再次为这句话而感到针扎一般的刺痛;他紧握着拳头,钥匙上号牌的棱角理应会狠狠硌痛他的手掌,可他竟麻木得丝毫未曾察觉。“我宁愿你不要。”他没有对着Micheal,而是对着心里的某个人默念,“我宁愿你没有这种责任。”
“Sam?你还好吗?”
“哦,没什么……”Sam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像个傻瓜一样杵在别人面前发呆,“我只是在想,Dean应该也会很赞成你的说法。”
“Dean?那是谁?”
Sam扬了扬眉毛。“你在开玩笑吗,Micheal,你记得我却不记得我哥哥Dean?毕竟他跟你交流得可要更密切些。”
然而Micheal眼里的困惑看上去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似乎是有个跟你一起的人……过去太久了,我可能记不太清了,况且那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他说得倒也在理,Sam于是没有多问,只是在道别之前他眼尖地瞥见柜台旁的储物柜上贴着两张照片,铜版纸质像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里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耀眼的聚光灯中大汗淋漓地对着话筒唱歌;在下一个转过脸朝着镜头的画面里,他有着和Micheal极为相似的眼睛。
“那是Asher参加美国之声的现场照片……他运气不好没能进决赛,但杂志上说他前途无量。”Micheal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即便是垂下眼帘也无法掩饰Micheal眼睛里那难以抹去的骄傲之情。“前途无量”这个词在Sam的脑海中转了一圈,逐渐变为了Dean带着醉意的一声得意的高喊:
“我弟弟Sam,他可是斯坦福的高材生,所有人都说他前途无量!他可是考了……多少分来着?我不太擅长记数字,我不是什么法学院的怪胎……哦,闭嘴!总之,你们这群蠢货听到了吗,前——途——无——量!别不相信,看看他的样子你们就知道了,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这么棒的弟弟!”
“呃,Dean,快从吧台上下来……”
“哎哟,就是他,我的Sammy!嘿!”
Sam摇了摇头,把有关于他24岁生日那天在酒吧里的混乱记忆塞回他的脑袋深处。他看着那张明显被取下来很多次、边角都已经开始蜷曲的照片,思忖着问了Micheal最后一个问题:
“你会为他骄傲吗?”
“当然!这还用得着问吗?”
“可他……他离开了,他让你失望了。”
“嗯,你说得对……”Micheal的语气有点儿沮丧,却依然坚定不移,仿佛他将要说的话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可他是我独一无二的弟弟,我永远都会为他骄傲。”
Dean醉醺醺的脸再次从Sam的眼前一闪而过,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采飞扬。
03.
在菲其堡待了两天的结果令人沮丧:除了得到一堆谜题,Sam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他已经对着三个受害人的资料反复翻看了几十遍,依旧没能从他们之间找出什么关联来。第一个失踪的是47岁的高中教师Brian
Sam从最近的受害者家中告辞出来,对着手里的谈话记录皱了皱眉。Liam
Sam摇摇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案件上,好让自己不被那些过于真实的想象逼疯。根据他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三人素昧平生,住处也相隔甚远,丝毫没有共同点。更诡异的是他们遭遇到的“失踪”:目击者的口供里提到,这几个人都是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一阵强烈的涡状气流出现,一声短促的尖叫,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场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只遗留下了他们的手机。
狼人、吸血鬼或者变形怪这一类有形的怪物首先可以被排除,毕竟他们的捕猎可没这么花哨;EMF的静默显示这些案件似乎也跟鬼魂和恶灵之类的东西无关;龙只喜欢处女和金子,中年男性并不是他们的目标;至于恶魔……恶魔什么开始喜欢用龙卷风大变活人了?
排除法做到最后,Sam的“罪魁祸首备选单”里已经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项,然而还有更多他可能不知道的东西在备选名单之外。这时问题又回到动机上:为何偏偏要挑这三个性别、年龄均不相同的人呢?更令他忧虑的是,如果他不尽快找到其中的规律,他就没办法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阻止那家伙。
他觉得有点头痛,也不知道是因为案件还是因为忘了吃午饭,或者两者兼有;于是他开车去中心区吃了点东西,打算填饱肚子之后再去受害人家里碰碰运气。煮得很烂的意大利面味道不是太好,他几乎没怎么动;但邻桌的三明治闻起来相当不错,他临走前多要了份那种三明治,打算待会儿给Micheal带回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孩子会喜欢这东西。
可等到Sam把这玩意儿放在副驾驶座上之后,他开始极度后悔这个决定,并且总算明白了收银员那句“吃完请不要接吻”的玩笑话是什么意思:三明治浓烈的气味几乎在整个车厢里弥漫开来,即便是扎紧了纸袋也不能阻止他的副驾驶座闻上去像一颗洋葱。他手忙脚乱地摇下车窗好让味道散出去一些,脑袋里下意识地浮现他哥哥暴跳如雷的样子:“你敢把我的Baby弄得臭熏熏的,我就算死了也要从坟地里爬起来揍你一顿!”然而方向盘陌生的手感提醒他并不是坐在Impala里;Sam拎起纸袋把它丢到后座上,顺手拿起仪表盘上搁着的车用香水往自己身上使劲喷了几下,试图盖住那股要命的奶酪洋葱味儿。
“我闻起来简直像Dean。”他嘟囔了一句,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到达Brian
Sam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对方再不会去而复返,这才跑到垃圾桶边把那个刚被丢进去的塑料袋又捞了出来;塑料袋晃动时传出硬质物品碰撞产生的哗啦哗啦声响,Sam借着路灯的光线往里一瞧,发现一整个袋子里装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录像带,有许多都用记号笔标注了“B·H”,推测应该是已故的Harris先生的东西。……Harris太太干嘛要这么鬼鬼祟祟地处理掉丈夫的遗物?
“好家伙,”Sam嘀咕道,“看来我今晚要过个‘影视之夜’了。”
他把塑料袋带回旅馆,用三明治跟Micheal交换到了录像机的租用权。等到录像带里的内容呈现在电视上之后,Sam非常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拉上了窗帘,否则路过的人很可能会因为他所看到的内容而报警。Sam怎么也不会想到,看上去老实巴交的Harris先生竟然会有这样的“业余爱好”:所有的录像带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女孩,平均年龄应该都不超过14岁,胸部平坦、声音甜美,脸上还带着童年时期的稚气,在摇晃的镜头下露出她们白皙的胳膊和大腿,或者是更多令人难以启齿的部位。
“哦,活生生的《洛丽塔》,”Sam觉得有些反胃,忍不住关掉了录像,“这可真是令人恶心。”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好把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从脑子里清除掉;接着他手脚麻利地把那些录像带重新装袋封好,寻思着隔天找个机会去远一点的地方销毁它们——他可不想给自己或者Micheal惹麻烦。唯一的好事在于,案件总算有了一点不算是进展的进展:Brian
这想法令Sam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他倒有点儿希望自己的直觉不会跟Dean一样准。
然而可惜的是,对于干猎人这一行的人来说,事情的发展永远能更加出乎他们的意料。在Sam潜入唯一的女性受害者Kathy
“我没办法停止自己去想这件事,那太难了。我知道自己也许是脑袋出现了问题,我绝对会因为那些想法而下地狱的,可我就是停不下来,我太爱、太爱他了。……每次他靠近我、用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肩膀时,我都忍不住产生他也有同样想法的错觉,但我知道那不可能,那只是一种普通的亲情表现而已,我告诉了自己一万遍……他会有同样的想法吗?”
Sam翻了几页。
“我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比同班的男生更吸引我,他甚至有一点啤酒肚了!我看电视里说,女孩儿很容易迷恋上老男人,是这个原因吗?……我做梦还是会梦见和他亲热,真恶心……不,恶心的是我,他是完美的,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父亲。一想到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我甚至为此而沾沾自喜——也许血缘关系是唯一能让我感觉与他亲近的东西了。”
Sam飞快地把日记本丢到一边,像是丢出去一块烫手的火炭。日记本里的句子像汤勺一样在他的脑袋里乱搅;他觉得头更痛了,感觉上是有点发烧。
或许他需要一片阿司匹林。Sam在包里东翻西找了一阵,没找到可以用来应急的药,连安定片都没有,只有一小瓶紧急情况下拿来给伤口消毒用的威士忌,他确定那只会使事情变得更麻烦。于是他只好坐回去喝了一口水,感受着那种沉甸甸的情绪在他颅腔内剧烈地膨胀,碾过柔软的脑组织,压迫他的头骨,带来持续不断、令人抓狂的闷痛。
厄勒克特拉情结。他昏昏沉沉地想道。弗洛伊德……见鬼。
恶心感从胃部升上来。Sam找不到正确的情绪去面对这个可悲的女孩以及她对父亲那种扭曲错位的、压抑却又强烈的感情。他发觉自己竟因日记最后的那句话而感到无所适从;他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颤,以致于他不得不冲到水池边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好吧……”Sam对着镜子里的那个憔悴的男人看了一会儿,甩了甩头重新回到椅子上继续他的工作。
“好吧。”一个是恋童,一个是乱伦……还能有什么更糟的?
剩下一个调查对象Liam
开车对病人来说是个苦差事。Sam停好他的沃尔沃走下车时膝盖一软,幸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车门才没让自己直接栽个跟头。他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对着后视镜检查自己的衣襟,觉得他现在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像是个大块头僵尸。
“希望这不会让公寓管理员阻止我进去。”他苦笑着抹了一把头发,“他要是对我扔唱片可就糟糕了——至少别是Taylor
对自己开上几个这样的玩笑能让Sam觉得情况或许没有那么坏,这大概是继承自Winchester家长子的优良传统:Dean
Liam的公寓就坐落在面前那条潮湿昏暗的小巷尽头,不过150码的距离。然而Sam刚踏进去几步就觉察到了异样,仿佛他自身被猛地从背景中剥离出来,周身一切都像是照片里那样,远处和近处的景物被压缩到一个平面上,变得单薄而虚假。紧接着,他感到有一阵风卷过他的刘海,眼前的画面竟开始微微扭曲,仿佛透过微波摇曳的水面看见的倒影;大约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胶片突然被人剪断后重新拼接以致跳了帧一样,Sam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任何照明物,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平静的空气猜测自己正处于一个室内空间里。
猎人的本能令Sam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挪动了一下脚,听到地上的灰尘被他碾出“沙沙”的声响,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寂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生物对此作出反应,于是他放大了些胆子想要朝前走几步,却不料想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扯住了脚踝;蹲下身来一摸索,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左脚上正拴着一节铁链,昭示着他眼下的处境是个人为的阴谋。他转了个向顺着铁链摸过去,碰到一堵光滑而结实的墙,便索性朝上一靠滑坐到地上。这个时候Sam反倒不慌张了:既然他没有立即死掉,说明背后主使肯定留他还有用,那么他只要慢慢等着,对方总会主动现身的。
事实证明Sam的预测并没有错。十几分钟之后,这件屋子里的灯忽然一盏接一盏全部亮了起来,Sam在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中勉勉强强地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朝他走来;等到他的眼睛终于能适应明亮的环境后,他终于看清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中年女人,手里还掂着一个巫术袋。
哦,女巫,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Sam翻着白眼想道。
“我应该为你的未卜先知鼓掌吗,Sam
“你想要什么?”Sam警惕地站起来,试图用俯视对方来造成一点儿压迫感。
“你干嘛不按顺序来?让我看看,你之前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谁?’哦,真是太失礼了,我竟然忘记了自我介绍!”女巫煞有介事地做了个屈膝礼,她的爱尔兰口音令这个动作显得更加古怪,“叫我Melissa,这是我最喜欢的名字,我允许你这么叫是因为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你想要什么?”Sam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语气加倍阴沉。然而女巫只是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了看他,伸出一根涂了鲜绿色指甲油的手指放在他嘴唇上:
“别生气,小狗狗,生气会使人长皱纹,所以我总告诫自己不要生气,那会让我越来越像个老太婆。好吧,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是之前那三起失踪案的主谋(我讨厌你的这个用词,不过……算了),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Liam
Sam用鼻子哼了一声。“所以呢?你想要告诉我你是个极端主义者——像是基地,或者ISIS之类的,试图消灭这些违背了什么道德准则的恋童癖、乱伦者和……同性恋?”
“别把我和肤浅的恐怖分子相提并论!”Melissa看上去很不高兴,“他们才不明白这些灵魂的重要性。”
“灵魂?”
“是的,灵魂——我还以为你聪明的小脑袋能猜到呢!”Melissa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飘荡着一种介于烟雾和蒸汽之间的物质,散发出珍珠白色的光芒。Sam认得这个东西。
“你瞧,它多可爱!一个普通的灵魂拥有着了不起的力量,但这个……这个就更特殊一些。你知道,无论是Brian,还是Kathy、Liam,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沾染上了禁忌的东西。而‘禁忌’这个词在魔法的领域里非常奇妙:它就像是一种烙印,一种催化剂。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不能上天堂吗?因为当一个灵魂冲破了那些无聊的道德准则束缚的时候,它的性质就会发生根本上的转变:天堂不能容许它,而只有地狱的深渊才能让他的力量尽情释放,就像核聚变,‘砰’的一声——你能想象它能带来多么美妙的混沌吗?”
“抱歉,我想象不到。”Sam紧盯着女巫神采奕奕的脸,冷冷地回答道。
“你当然不行,因为你只是个可怜的、眼巴巴地盼着哥哥回来的小男孩儿——”Sam的呼吸骤然紧促起来,女巫见状笑得更欢了:
“哎呀,我说到点子上了,是不是?”她像蛇一样贴上Sam的身子,凑到他耳边,把仿佛带着毒液的吐息喷到他的耳廓上,“我知道你的脑袋里都有些什么。关于Dean的那些部分……我都知道。”
Sam觉得自己的血液迅速冰凉下去,发烧带来的高热仿佛一瞬间离开了他的身体,而他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战栗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得很。”Melissa用手在Sam的胸口处充满暗示性地画着圈,后者一把推开了她;力气很大,她甚至踉跄了几步,但却没有生气。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绑你来这里?我需要三个禁忌的灵魂去完成一个仪式,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Liam的灵魂不够好——你明白,现在和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大不相同了,同性恋变得不那么禁忌,因此我担心它的力量不够,而这是个很重要的仪式,我必须得谨慎……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女巫愉悦地眯起眼,“Sam
Sam张了张嘴,却像被人扼住喉咙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先前的那种恶心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拉扯着他的胃,拉扯着他的心脏,让他的躯壳像失去了水分的海蜇那样慢慢皱缩起来,被过于灼热的真相烘烤成一层干瘪的薄皮。最后他艰难地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胡扯”,却只换来女巫更加同情的目光:
“我可以理解你想要骗过我的这种徒劳无功的挣扎,可我没想到你连自己都骗。”
Sam眼眶泛红,脑子里翻腾的思绪似乎令女巫略感焦躁起来。她含糊地念了几句咒语,高大的男人立刻像是被千斤压顶一般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手臂撑着地面动弹不得。
“让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Melissa语调轻快地说着,掏出一把小刀慢慢贴在Sam的脖子上,愉快地感受他的动脉在脆弱的皮肤下飞快地鼓动。她凑近瞧了瞧Sam的脸,却没从对方的脸上找到她料想中的恐惧或者愤怒,而是一种她所不能理解的……惊讶?
Sam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Melissa的手,专注得似乎忘却了自己正处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的大脑空白一片,像突然被抹去了声音的录音带,连Melissa都一时半会儿没能从那种过度的寂静中找出什么线索。过了好一阵子,那卷录音带才慢慢地放出了一点声响,并且很快如洪钟一般响彻他的脑海,Melissa只能从中抓住一个词:“Dean”。而Sam才不在乎她‘看’到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女巫手中那把小刀夺走了:
那是Dean的刀。
(*朝僵尸扔唱片是《僵尸肖恩》的梗,看过的都懂没看过的请务必去看看这部超有趣的片子……以及,没错,霉霉也是出过黑胶唱片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