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地，在現場已不能再入境為他多做想象，甚至再也記不起他寫過什麽詞，出過多少本書，和哪些大牌合作過。我認為他自是有他的自在，才能平衡很多的規矩并做出看起來很淡的反擊，但絕對有力。我又想不到他的中年肥，他身後背板上他捂嘴的黑白照實在是要人忍不住一看再看的，加上他這次動用了難穿的茄子色長袖T恤和托住茄子的葉托綠背帶褲，有股世紀末落寞諧星的味道，他站停講話時，我唯有靠前人背脊聳動，才能見他閃掠過，如向我做了一些紀錄片一樣的鏡頭手法。

看他是為得到一句話，這句話是什麽我未能完全說明，也開不了口呈述，只能一分鐘一分鐘等。他說幸福是什麽都沒有，我的同行說他什麽都有才敢輕言，但我想但凡有過一張擠滿物件的桌子的人是非常能感同深受的吧，小以生活習慣，大以情感歸宿，統統都能講得透明，什麽都沒有式地隨時重新來過。

有一派詞題是聽過周耀輝后還能被林夕說起的，那便是孤獨。孤獨像邪教，處處是不得已的教徒，憑自身禮教宗義斷能明白，但處處重複著不得已。在朋友對我說道：“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孤獨？”我能直言說儘量，而“儘量”便是這邪教教會信徒的應對外人問題的唯一回答，連“我很好”也不輕口放出嘴巴牢獄。但孤獨之於創作，那真是自幼便私定終身的好兒女。

好似已經做了一個怎樣的決定那樣，那等來的話一出來，我便是起身離開。他說他字中埋有明燈，即便是最黑暗的字，等看得的人還有亮處有身可起。我們在情歌中低眉示弱，在其中輾轉反復，但仍不停有信有望，像每到緊要關頭就被點穴似地受了自然庇護。詞人之能，論字字隔行埋燈，歌韻跌宕也明知只要回頭便能返岸。聽歌者受護蔭太久，已全然不知詞人哪裡用著一到兩個星期的良心用苦之力了。

樓下有燈，但照不極遠，此時看天看地，看樓層用戶渺渺微光，真又想提筆以信件再輕嘆一口氣，去信說我又被救起了，依然有身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