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云门舞集的舞蹈,在国家大剧院。黑和白的行草,舞者空灵而张力十足的舞姿,把中国文字和水墨的神韵融入身体中。所以觉得云门是用来看的,足以洗涤你的双眼。
而这一次,周五的时尚廊书吧,邀请云门的灵魂人物林怀民签售他的书——高处眼亮。怀着对云门舞集的欣赏和好奇,我们早早来到书吧找个舒服的角落坐下.7点半,活动正式开始.林怀民出场.小小的一个老人,我只能从人缝中瞥见他的样子.说话轻轻的,南方口音,但表达行云流水,颇有古风.原来他14岁开始写作,文字是先于舞蹈的表达.20分钟,他摘选书中的故事和文字与读者分享,我靠在角落的沙发里,安静地听着,不愿去张望看他.此刻,云门是用来聆听的.即使不用眼睛,我也听出他声音中微笑的表情,听出他自如的呼吸,忽然想到一个词,如沐春风.他讲云门开始的偶然,讲因为两位舞者谦卑的执着震动他退缩的脚步终于"改邪归正"与云门38年结伴,讲舞团苦与福,讲把舞蹈带到社区田间的自然.口吻总是温暖的,用词总是温和的,他丝毫不渲染,既不想感动谁,也不想感召谁,当然更不会要表现自己什么.就是这样一种从容真实,无欲无求的坦然.
问答环节很有趣.
第一个问题,一位男生问如何在追求自己理想的过程中给家人一个交待.他笑着说,不知道呀.我的父亲说舞蹈是乞丐的行业,当然也很担心我.那就报喜不报忧,让他们看到自己很开心很好.我们在座的各位其实都还是有能力在碌碌的生活之余去帮助别人,做一点理想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一位女生问去印度是什么触动了你才有了而后的舞蹈.他说,印度之行是人生的分水岭.初到印度,什么都晚点,飞机火车汽车,非常不喜欢,很生气跟他们吵.忽然意识到,飞机总回来的,着什么急呀.于是就安静下来,看印度.印度的生死是呈现在眼前的.旁边在火化,然后骨灰盒被放到恒河里,顺水而下,就有人在恒河取圣水喝.生命的全部,包括死亡和轮回就是这样呈现在眼前.而我们通常把病、死亡藏起来。印度有这个世界上最像乞丐的乞丐,到处都是,向你伸手。我在佛祖的庙前看到成百的乞丐,有麻风病人苍蝇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我很愤怒,在心里质问佛祖,2500年了,你都干什么了,你的人民还是这样。进到庙里,忽然了悟,佛祖也是人,不是神。踏上返程的飞机,放下了成败心,人生无常,我随时可以离去,那还想什么,做当下的事就好。
第三个问题,一位来自广西的男生,原本学计算机,最终选择了跳舞。10年,艰难的坚持自己的民间舞团,从未超过5人,但仍然在云门的感召鼓励下坚持。他躬下身向通道年轻人致意。说建议舞团开始要小而美。谈到舞者与编舞的关系,他说,一开始认为舞者应该完全去表达编舞的意图,但现在他的工作方式是让舞者来跳,然后一起交流,这里转两圈好不好。舞者是对动作有饥渴的人,他们比我好。我只是去搭建一个氛围,一个场,让他们来发挥。所以云门的舞者在台上是比较自在的状态。他说5人很好,我们总要有5人的民间舞团来对抗春晚。(全场热烈掌声)
第四个问题,一位女生问,您这样通透的人觉得自己是轮回的那一阶段,比较新的灵魂还是比较旧的。这个颇带神秘主义和宗教主义的问题,林怀民没有回避。别人看见我说我是一个小小的老人,我不去界定我的灵魂,我只知道我现在这样活着就是。但我觉得我是有更大空间的。
后面提问的男生表达了半天,不知所问,只记得他赞许林老师就是个舞者,站在那里说话也是在舞蹈。
林怀民讲到了身体,问大家会不会洗完澡去看镜子里的身体。没有人回答。他笑了,这沉默说明你们不会,或者即使会也不愿意讲。我们中国人是羞于面对和谈论身体的,拥抱时女生永远用肩顶着。我们应该去了解身体,跟身体对话。
最后一个问题,很媒体了,忘记了。
散场时,观察到坐在中间的一个女生,长发束着,紧身衣,阔腿裤,身体紧张地挺着,用一件披风裹着,又故意漏出肩膀。我猜想是个跳舞的女孩吧,而且是最传统的大陆式舞蹈训练出来的那种。与云门舞者的自在是怎样的天上人间。

林怀民签名中。

排着队等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