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一般不出门。因为要取快递，像往常穿上套鞋，推门出去，雨就扑面而来，像一阵风扫遍全身。我别无藏处，只能躲在狭小的雨伞空间下，缩紧身子；套鞋在水里飘，一步一个水洼，立即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快感，这是雨季带来的震撼，像一艘船，而如今这艘船还在大海里面飘，我极力站稳自己的脚根，清理一下自己的幻想。

雨水浸透了地上新草的清香。如同心灵受到灌溉、浸润、滋养的天空。我一边走着，雨在帮助我梳理思绪，为什么要下这么多雨，它有太多的怨言，太多的眼泪，还有太多的激情吧，草地的绿色与丁香花在夜里闪亮，所有的运动都在天空的雨中错综交叉地进行着。

马路上没有任何的行人，以往这是社区最欢快的地方，众人喜欢在夜晚跳舞。一团团湿漉漉的雨云沿着远方起伏的山头，呈现着特有的黑灰浮云，正在拥拥挤挤地向南飘行，而道路两边白玉兰、紫叶李、冬青还有枫树显得清新与自然，丝丝缕缕地落尽一片又一片雨叶。

前方出现一个老妇人的身影，背着一个大箩筐，后面是一扎绿生生的葱蒜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秋葵，磕磕碰碰地走到前边的马路上，就在十字路口摆地摊来了，这是一位身着雨衣、戴着大斗笠的老妇人。

老妇人那混沌的眼神，“就剩下这么点菜了，便宜卖了吧。”极力地鼓动着我。对了，这是下雨天，城管也不出门。我习惯了超市，头一扭就不再理会了。鞋子“啪嗒啪嗒”在她面前傲然走过。

雨声又一次激烈地响了起来，雨伞里面又下起小雨，雨开始荡涤着人的心灵，在洗刷着自己的郁闷，过去的一切重新浮上心头，生活与故事，一切都成了雨天软绵绵的抽丝回忆。

周礼曰：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乃建王国也。我突然想起老妇人的渊源来了，几阵强劲的风儿吹过，我的心仿佛涟漪粼粼，云波起伏。雨流淌着一个人的鲜血与坚韧的意志。叶子落个不停。它们时而随风斜飞，时而垂直降落在湿润的草丛中。

人们渐渐习惯于雨的线条伟大、修饰的空间、流体的倾诉；一波又一波飘散下来，一遍又一遍洗刷着人的心灵，如果还会对什么感到惊奇，那就是对如此变化的雨夜居然缺少敏感，对实际上极为普遍的灿烂阳光激动不已。

一个孩子站在踏步车飞过，看样子晚习班回来，多么潇洒自如，像梦想一样飞奔，云飞扬兮雨滂沛，于胥德兮丽万世。被雨洗过任何的地方是那么迷人万籁俱寂。整个小区恢复了往日那样静谧，雨在营造着一种心灵的氛围。

但是每片湿汲汲的叶子晶莹明亮，使悬在上面的星星黯然失色。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个金黄色的晃动，原来是一个环卫工人用一把长长的钳子，捡起挂着水滴的许多叶子和一个可乐瓶，像是在雨中扫荡着的灵魂，在路灯反射的三四束光亮照耀下，宛如又大又亮的萤火虫。

倏然，一辆快递小车从我身边急驶而去，飞向他的天空，雨更是一种内心的光明了，心底的觉醒常产生雨滴的思想，伴随着雨声豁然开朗，这种惬意是它开阔了视界，我知道今晚一定能顺利地取下自己的包裹。

雨还是淅沥淅沥地下着，不能停止心中的诉说，从一根树枝滴落到另一根树枝上。只听见雨珠从树枝上滴下时发出的簌簌声。远处的环卫工人还在一步一个脚印走着，雨不舍昼夜，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了，一边还慢慢地吸着长气。似乎一种欲望要在土地上走啊走啊，不停地走下去。

路上可以看到被雨飘落的树叶，高空仿佛涟漪粼粼，云谲波诡。这会儿雨便是点燃的激情，每滴参差掉下的水珠从最近的枝杈坠落，一种令人神往的声音，突然在灵魂深处燃起火焰，雨便是飘落在心坎上的情感。

我又回到老妇人的面前，她还在小区的门口。老妇人一瓣又一瓣剥开玉米的叶子，拿出被雨水浸透的秤砣，她收了我十八元钱，后来又收了我五元的秋葵钱，替我增添了更多的生活情意。过后，成熟的玉米黄色叶在雨地轻轻地摇曳。

空气仍然沉甸甸的，雨中还混杂着水杉、红松和荷花的味道。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家门口，与雨水亲呢了一番，手上提着明天的蔬菜与食粮，还有快递的包裹，人也觉得舒畅起来。

呜呼，风毛雨血，洒野蔽天。飑飑纷纷，众多之貌也。——致雨夜的生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