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了哄双双高兴,婆婆在来我家的路上摘了一小把公共绿地上种植的花卉。6个月大的双双先是好奇地从奶奶手里接过花朵,摆弄了一会儿,研究够了就松手让花儿掉在地上了。
以前老公的外甥小时候,婆婆也经常从公园里偷偷摘花带回家给他玩,或者直接带他去摘。为了让婆婆改掉随便摘花的习惯,公公没少跟婆婆理论,他们的对话很有意思。
公公有时候会使用反问句:“公园里的花儿那么多,你怎么没都给摘来?”婆婆还没反应过来,随口接到:“都摘光了别人还看什么啊!”公公立刻质问:“那你为什么要摘?”婆婆充满自信地回答:“我摘得很少,就摘了3朵,花坛里还有好多呢!”公公使用假设法:“那如果每个游客都摘3朵,公园里还能有花么?”婆婆笑了:“只有我摘,别人都没摘!”公公郁闷了:“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为什么不摘呢。。。。”婆婆被教训烦了:“摘点花儿怎么了,又没人看见我摘!”公公快怒了:“你还知道躲着人摘啊!你还知道摘花不是好事儿啊!”婆婆也怒了:“行了,以后不摘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我非常之熟悉,因为在婆婆下一次摘花的时候,上述对话还会再重复。
我看着被孩子扔在地上的花,对婆婆说:“妈妈,以后还是别摘花了。”婆婆不假思索地答道:“行啊,以后不摘了!”说罢便躬下腰,去收拾地上的花。本来我还想多说几句在公共场所摘花对孩子示范影响不好的话,但是看见婆婆躬下腰,话没出口我立刻闭上了嘴。
婆婆做过手术,有条腿很不利索,所以不能下蹲,收拾地板的时候要直着腿用力弯腰,撇着那条不舒服的腿,使劲儿去够地上的东西。因为婆婆常年吃药,所以攒了很多小药瓶子。她洗干净一个药瓶子,灌上水,把被双双扔掉的花认真整理了一下,插在了药瓶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找了地方放好,欣慰地自言自语道:“这下好了,双双在家就能看花儿了!”
虽然双双后来再也没对开在药瓶里的花发生兴趣,我却很难对它不理不睬。我不得不承认,这花儿很美,园林部门的同志看来没少费心。虚弱的药瓶里,有的花朵已经开始打蔫了,但有不少还在坚持着开放,就好像虚弱的婆婆从来不放弃疼爱孙女的任何机会。看着开在药瓶里的花,我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老人晚年的需要:那就是被需要!当婆婆自认为孩子会经常在家里欣赏开在药瓶里的花时,她拿不上台面的摘花行为也就有了意义,对她而言巨大而重要的意义。在这个意义之下,再没有什么公德标准能够左右她。
我无法否认这种感情叫做爱。因为在它面前,我已经失去了奢谈“示范效应”或者“非爱行为”的勇气。我矛盾地发现,生活是如此复杂,真理有时候也会脆弱。在一个非线性结构的环境中,我真的无法要求每个人对“正确”都能有相同的解释,因为这种解释不仅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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