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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是个好东西

(2009-03-17 23:3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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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生了孩子以后家里一下子忙了起来,妈妈的疲惫自然不用多说。不过其实还是有好几种帮忙带孩子的方案可以选择来缓解忙碌,对于妈妈来说,效果有所不同。一、自己带,不用别人帮忙。特点为:省钱、省心、费力。二、父母帮忙。特点为:省钱、省一定心、省一定力。三:请阿姨带。特点为:费钱、省心、省力。

       相比较而言,似乎第二种方案最优,这也是我曾经希望的模式,可惜掰着手指头数数,我爸还在商海沉浮,我妈忙着强健体魄,婆婆腰椎间盘突出,公公已经年近七旬。几度游说我妈不成后,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

      之后选择了第三种方案,前后主要接触了两个月嫂T和J。本以为可以过着费钱省力且省心的生活了,谁知花钱买轻松的好日子不是谁都有福消受的。自月嫂T因为与我婆婆每天频繁接触,难免产生摩擦,最终以T感冒为由赶走了事;新月嫂J来了以后,我吸取斗争经验,用尽各种迂回婉转的手段减少了婆婆的来访次数。可惜好景不长,尽管婆婆与J的接触次数屈指可数,矛盾还是利用仅有的几次机会达到了激化。

       于是我便开始总是莫名其妙地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于对我家月嫂批评的声音。

       某天同事N来电话关怀道:“你家月嫂特懒吧?”我云山雾绕,不知所以:“没有啊,用得挺顺手啊!”N:“可是咱们办公室都知道了,上次去你家看孩子的时候你婆婆背着你都跟她们说了,说你家月嫂可懒了。”于是我的婆媳关系就这样成了办公室的茶后谈资。

       某天我妈来电话表功道:“你婆婆昨天跟我说月嫂跟她态度不好,说了好久,还非要说要跟你说来着,让我拦住了。我知道你正给孩子喂奶呢,心情很重要,就没让她跟你说。”我心中万分感谢妈妈替我分忧,像这种从我的角度思考问题的方式还真是只有亲妈能做到。

       某天老公来电话商量道:“我妈说月嫂欺负她了,给我妈气坏了,气得不行,你看怎么办啊?”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想花钱买省心?没门!     

       我确实已经厌烦了一次次的向不同的人解释我家的月嫂并非洪水猛兽,于是,我在都没有向另一方当事人调查取证的情况下,便随便找了个说得开的借口让我的第二个月嫂J也收拾了行李。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方案一了,自己带孩子,不求别的,但图省心。

       myss论坛上有人管我现在这种状态叫“一手妈妈”,意为一手包办带孩子、做家务等。我从淘宝上淘了一个婴儿背带,这是我生孩子以来遇到的除了鞣酸软膏之外最好的东西了,我甚至可以用这个一边抱孩子一边刷碗!做“一手妈妈”最开始的两天奇累无比,后来渐渐适应了,我发现我终于达到了省心的目的:耳根清静了!

      这种好日子一共过了14天,就14天。

      昨天婆婆和公公来给我们烙馅饼和包饺子,大家其乐融融。不知为何,婆婆忽然从饺子馅的咸淡说开去一直扯到了月嫂J的身上。我想,那段已经从不同人口中听到的段落今天终于要真人演绎了。果然,婆婆开始了。她控诉着J不让她抱孩子、不让她动孩子东西的龌龊行径。我本来想从中解释一下,其实两个人生矛盾大多是说者嘴欠、听者多心,J也无非是害怕婆婆的腰不好闪着孩子、顺便给婆婆上一节婴儿心理发展的自我意识章节课程,只是讲课的方式太差,学生也选错了对象罢了。更何况,我已经让J走人了事。可是,慢慢地,随着婆婆的场景重现表演渐入高潮,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插得上话的机会和必要了。婆婆的声音越来越高,脸越来越红,手开始发抖,居然连饭也不吃了。

       老公见了赶紧提醒我婆婆:“妈妈你别太激动了,本来血压就高,干嘛非这么生气啊,你要这么生气就别再继续说了。”可是我知道婆婆现在根本就控制不了她自己了,于是赶紧放下正在喝的饺子汤,溜下了饭桌躲闲。婆婆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只是言辞越来越激烈,对J的批评越来越富有想象力,基本上进入了一种自己给自己找气受的境界,家里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

       直到此处我都能忍,无非是耳根又丰富了一回,虽然经过几轮演绎,婆婆口中说的话我已经不是完全相信了,但是我并不想当面驳掉婆婆的面子。这个时候,我公公说了一句:“能别当着孩子面发火么!双双都玩不好了!”我这才猛然意识到,双双坐在我公公怀里,无法专心玩爷爷递给她的玩具,而正瞪着大眼睛看着怒发冲冠,还不时挥动着双臂的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发脾气。

      这个时候我知道双双可能害怕了,五个月的孩子还分辨不出大人争吵的原因,但是会由此产生不安全感。而婆婆接下来的这句话真的把我点蹿了“不碍事,让双双看看奶奶发火呢!”之后婆婆又不管不顾继续高声抗议着。

      我感到一股热血往头上涌,压抑不住地想站起来,憋了无数的话拱得火山快要爆发,如果没有理智这个东西,我想我已经跳起来,我已经会面无表情地打断我婆婆说的话,然后用比她还大的声音嚷嚷道:

    “您能别再说了么!您没看见孩子就在旁边看着,您就不怕您这副样子吓着您孙女么!多大点儿事儿啊您就为了自己嘴痛快不怕吓着孩子么!从双双出生以来,您都给孩子带来什么了?您说要伺候我坐月子,我还没生呢您自己就病倒了,我不怪您,您本来就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您就歇着呗,出了月子您天天来跟月嫂找茬,我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想折怎么调解你们关系,有时候想得夜里直哭,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些您儿子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您,可能我心情好了,睡眠质量提高了,奶早就够吃了,双双就不用吃那么多奶粉!您自己感冒了,让您跟孩子隔离您说不碍事,孩子抗体高,高,是高,高得都得肺炎了,到头来您说是月嫂T传染的,我说什么了,我不是让T走了么?我在医院陪床的时候,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孩子每次扎头皮针回来哭得我心都碎了,陪着我掉眼泪的只有月嫂J!晚上孩子头上埋着针管,又痒痒又不让动,J一夜一夜不睡觉看着孩子,就怕她伸手挠痒痒碰着针管还要重新扎针!那个时候您在哪儿呢,是,您肯定在家担心呢,一边担心一边烙茴香馅馅饼吃呢吧!孩子出院回家,肺里还有痰咳不出来,J怕孩子晚上睡觉被痰憋住,孩子一动她就翻身起来抱着孩子拍背吐痰,晚上睡不着觉白天还要干家务活,这些您都知道么?您嘴上总说疼孩子,在我眼里J阿姨可比您疼孩子!您还总嫌J挣钱多,白天干活儿晚上不让睡觉这样的活儿干一个月,给您四千您干吗?您想干都干不了,干一天您估计就趴下了!说到钱,月嫂价位高大家都知道,我娘家什么都没说就把钱都给了吧,知道您没钱我不让您掏钱,知道您身体不好我也不让您出力,我就求您别给我找事儿行么?您不喜欢J,我已经让她走了,孩子我自己带,我跟您说过累么,就算是累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己活该,您还要我怎么着才行呢?……”

       我出窍的灵魂贴在我家的天花板上,像着了火一般出离愤怒地叫嚣着,而我的实体却像石头一样静止在现实生活中。我的脑子混乱一片,但有一个信念却非常清楚:如果双双必须有一个情绪会失控的奶奶,那么一定要给她一个冷静宽容的妈妈!这不仅仅是为了双双,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重复我婆婆的行为。

       随着时间推移,婆婆说话的音量小了一些,语气也平缓多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还是修行不够,胸中憋得发闷。我腾一下站起来:“我出去买点矿泉水。”趁大家都没缓过神来,我神速地穿上外衣,冲出了大门。

      绕着我家的居民楼使劲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我感到心情平复了。北京今年的春天难得没遭遇沙尘暴,天空虽算不上太晴朗但是空气还算清冽,走在户外心胸也开阔了不少。看见我家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外,我打开车门钻进去,自己独坐了一会儿,想通了几件事情。
      首先,理智真是个好东西。如果我刚才真的跳着脚训斥了我婆婆,我肯定先会得意得忘乎所以,然后紧接着后悔不已。对骂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给孩子留下这个世界的丑陋。而且,之后我就更别再想享受清静了,婆婆肯定会被我气疯,她会继续扩大事件告诉她在北京的众多亲戚,到时候我就是有一百双手,也挡不住一人一口吐沫。最关键的是,如果没有理智,我现在根本也不可能有机会安静地坐在车里想问题。

      其次,人和人之间相互伤害往往不是出于坏心。就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和涵养,也会为周围他(她)所爱的人带来困扰,而他自己也往往成为最被困扰的人。我婆婆虽然也有她这个年代的人特有的缺点,但是我知道她从来都没有针对过我,而且还总是希望能够以她的方式帮助我。只是她从来没有做到过真正的换位精神,所以才会经常困惑别人对她不公。在我看来,旁人对她有三分错,她却自己在心中夸大上七分,而且越想心里越难受,越说血压越升高,与其说是月嫂欺负了她,不如说她是自己欺负了自己。

      因此,我应该意识到,婆婆也只是个学不会摆脱心中苦闷的可怜人。她遇到不快乐时就无法找到快乐的出口,于是便不知所措地给自己和身边更多的人带来不快乐。大多数人与人聊天疏解心中烦恼,而婆婆却在每次与人诉苦时进一步加深烦恼,这也与她的健康无益。这么鲜活的例子放在我面前,我就更应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同情婆婆,这是我需要的一种态度,我觉得这样意义很大。在我而言,可以当作提升自身涵养的一种修炼。我本来是从来不在乎是否要戴上“孝顺”这顶帽子,我只尊敬我认为值得尊敬的人。但是我知道家庭伦理学是怎样描述层级关系的传递的:下层家庭关系的模式和质量直接照存上层家庭关系。简单而言,双双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婆婆,她学习如何与她的婆婆相处的启蒙课程,就是观察我和她奶奶是如何相处的。更何况,能搭救老公于“双面胶”的水火之中,何乐而不为呢?当我获得心灵的幸福的时候,压抑隐忍的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

      于是,我开始庆幸自己刚才的闭口不言。我不愿意背后指责我心中其实充满感谢的月嫂J,但我也没必要当面让我婆婆伤心。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沉重的心理包袱已经被我扔到了脑后,我找了个小卖部买了桶矿泉水拎回家圆场。

      最近在看《傅雷家书》,里面有句话挺好,大概意思是:热烈的情绪像火焰之美,灿烂四射吸引眼球,但是最终也无非归于夭折;理智的情绪像钢石之美,光泽冰冷但持久弥坚。

 

 

 

ps:双双可能稍微受了些惊吓,之后的两天有时会在睡梦中抽泣着哭醒,我抱她她就会紧紧抱住我不放手,于是我就更紧地抱住她,让她知道妈妈是她可以无条件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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