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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  家

        文/墨凝

一

老家那种最为原始的梆子声，常敲打着我麻木在钢筋水泥中的神经和记忆。

在垄上踩着春天潮湿的格子走回乡土。

心背起了儿时的花篓，就背起了整个故乡和故乡事。弯下腰在播种的田野中，拾起最初艰难萌以的嫩芽和微微苦涩的旧梦，以及曾经照亮生命的麦穗和明月，就足以让我终生享受和回味。

二

童年时母亲打在身上的笤帚疙瘩，也格外亲切和真实。常偷懒和在欲望红尘中不能自持的心灵，多么渴望再有一把笤帚疙瘩，悬在我的精神中把我照耀。

想家的时候，我便是路旁无人欣赏而凋零的蒲公英，寻着布谷夜夜啼血的方向，以雪花的音符做翅膀，让寻根的梦——沿着长长的河流，去点燃内心的灯盏和远方的落日。

三

看不见炊烟袅袅般柔软的村庄，却常听见大轱辘胶车，滚过土路时铃铎敲破黎明的叮当；听不见老黄牛拉木犁的吱嘎声，却感到父亲手中驱赶苦难日子的长鞭，像老黄牛夕阳中抽打蚊虻的短尾巴，总是够不到边儿摸不着沿儿，总是抽打在自己的伤口上。

想家，我在城市中逐渐坚硬如石的心泉，又慢慢溢出当初的清纯与善良。

四

想家。想起要到街上药铺买些老字号的药片，捎给总犯腰腿寒痛的母亲。可千里平原竟然无路可走，大雪茫茫。

难得歇冬的母亲依旧在泥火盆上烤手，火盆里埋的土豆还没烧熟。心急的小外孙用铁铲乱拨拉，土豆放了个很乡土的热屁——泥土的芬芳，比酒还醉人！

五

盘腿坐在土炕上，老家的爷儿们抽的是关东辛辣的旱烟，唠的是家常嗑儿，哼的是乡曲儿。

窗子上的冰窗花朦胧着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儿，锅台后的蛐蛐弹着最温暖的乡音。

打工归来的小弟，躺在炕头，一睡就是几天几夜，鼾声颤动了半个屯儿。睡在哪里也没有睡在家中的火炕上解乏。

六

想家，远嫁的小妹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外流浪的哥哥总说回来总不见影子。过了五月五，过了九月九……

年年冬季，母亲都腌好酸菜，蒸好黄米面黏豆包，杀了口猪把精肉冻出去，血肠冻出去 …… 一年到头，把最好吃的东西储藏在永远企盼的季节。让祝福与祈祷在白发间流淌成无言的冰河，让孤独的思念在村口翘望成漫漫的长路。

                                                                     1999年11月30日初稿

（选自《黄河文学》2004年第2期）

            文章链接：http://book.cnxianzai.com/story.php?id=105283

  补记：这是我在网上无意碰到的，由王剑冰编选，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2005年1月1日出版的年选。打电话后，样书已在2010年12月28日收到，出版社用的是特快专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