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9/middle/5efcc70fge6c3199f7468&690

有一只麻雀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地上跳来跳去，它在啄食桑果。地上密密麻麻，撒满了桑果，紫色的桑果，熟透了，自己从树上下来的。树上也有一只麻雀，尾巴还没长长，跳来跳去，不时踏翻了树枝，扑棱起翅膀抢救自己。它忘情地啄食桑果，难免有失足的时候。桑树上了年纪，枝条歪向一个方向，像老太婆凌乱的头发，披头散发的样子。

http://s13/middle/5efcc70fga46b5e0c786c&690天蒙蒙亮，我们来到桑树下。把梯子架起来，顺着梯子爬上去，就置身在桑果的包围之中了。稚嫩青色的，不摘；单薄淡红的，不摘；只摘那丰满柔软的紫色，指头和手掌上留下紫颜色的果汁。桑果等在那里，手指一靠近它，它就跟着走，仿佛动了心的女人，一碰到男人的手指就倒在男人怀里。扯动枝条，露水窸窸窣窣掉下来，有的落在我们装桑果的盘子里，躲在桑果里不见了。

起得早真好啊。没有人来打搅我们。搬着梯子来校园里摘桑果，会不会有点过分？后来来了一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在周围转悠了一阵，畏畏缩缩地问我们：“叔叔阿姨，哪棵树是桑树啊？”

他养着几只蚕，来采桑叶的。于是他也爬上梯子，采摘桑叶。

http://s9/middle/5efcc70fga46b63e3b3f8&690

眼前浮现一个年纪相若的小姑娘，扎一对羊角辫，在采桑叶。那是七十多年前的母亲。生在江南，养蚕，是母亲夏天逃脱不掉的日常劳作。她6岁时死了娘，每天清早采摘桑叶。羊角辫自己编，有时候编得像牛角。没有娘的孩子，好在还有娘栽的树在。爬在桑树上，就像贴在娘怀里。紫色的熟透的桑果吃得小肚子圆溜溜的，带着娘的味道，甜甜的爱的味道。

两只麻雀怕人，站在坡上的一棵枫树上看着我们，时不时叽叽喳喳，表示它们的愤怒。它们大概是母子两个吧。我们懂的，把高处的桑果留下来给它们。

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正准备吃早餐。我们说：“今天早晨，你们吃一点野生的水果。”母亲看见桑果，眼睛里一亮，惊讶地说：“好新鲜的桑果！你们买的吗？”

“不是买的，我们自己摘的。”

http://s10/middle/5efcc70fga46b65ddd8e9&690

母亲说，你们怎么还找到这么一颗树，可以摘桑果呢！她在生活困难的那些年，初夏里拿一根竹竿敲打桑果，那几棵桑树很老了，缩在屋场下檐。桑果噼噼啪啪掉到地上，我们姊妹几个手忙脚乱地抢，一边往嘴里塞，嘴里手里都染成紫红色。而母亲，桑果是她的最爱，她尝了一颗两颗没有？

我们象征性地尝了几颗，都给母亲留下。母亲因为贫血，走起路来气喘吁吁。桑果可以滋阴补血，希望母亲吃了之后，气血充足，能像以前那样到东湖公园里散步，走很长的路；到汉正街逛街，一逛一整天。还有她的白发，像桑树的枝条一样凌乱披散的，能够变回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