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浮在木槿花上的光影
此刻纷纷坠落
蝈蝈尽情啜饮
一缕又一缕的黄雪
飘成甜美的音线
随意串起星斗
被清风带向远方

青草地石头般沉默
与它有关的这些风景
全部落进拾荒人的眼睛
她曾经拥有麦田
麦子将熟的日子
她在垄上套种玉米 大豆 高粱

流火的七月
把它们侍候成得意的孩子
撒着欢地拔节生长
撒着欢地结出缨络
撒着欢地开出一串串的豆花
撒着欢地长成果实
撒着欢地摇动清风
把蝈蝈们此起彼伏的歌声
送进她甜美的梦乡

如今，化工厂占领了她的麦田
儿子和媳妇在那里上班
他们住进楼房  开上汽车
日子过得与城里人一样
她却成为在垃圾箱里淘生活的老妇人
佝偻着身体咀嚼夜色
消遣记忆中的影像

二.

鹅卵石  那些岁月的骨头
苍老地卧在河床上 啃食阳光
没有水的滋润  
它的灵魂比沙子还要枯萎

一位叫孔丘的故人曾在它面前深情慨叹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河水腾着花朵
一波又一波地撵过
一浪又一浪地翻卷

那天，它卧在清波里舔舐鱼群的欢乐
它记得，轻柔的水草唤来晚霞的爱恋
河流穿着锦衣，被白鹭的翅膀
点出一圈又一圈的圆满

那天，它醉在月光里倾听夜的奏鸣
蛙鼓轻敲 掩不住蒹葭的沙沙梭梭
它还记得，岸上的高树受到诱惑
摇动枝条，惊飞酣睡的鹊鸟

二十年前，建在上游的工厂成为梦魇
污水黑臭，它顿失家园
它想在污浊里高声呐喊 突来的干旱
把它裸露得气息奄奄
它与它的河流从此死亡
只能偎依着夜半的月色
思念源头上的股股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