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籍京剧名家的青岛缘

吕铭康

（刊于：老年生活报 2020-7-22）

烟台，原本就是声名远扬的京剧“大码头”。原因是早在1852年（清咸丰二年），烟台莱阳士绅王鸿奎就从北京宴请名师，在烟台创办了第一个京剧戏班。加之烟台当时是大商埠，成了许多戏班名家“跑码头”巡演的必经之地。于是戏迷与日俱增，欣赏水平甚高。我们青岛是在上世纪20年代，才开始演出京剧，比烟台晚了近70年。据我所知，青岛就有不少烟台籍的京剧名家，对繁荣京剧艺术做出了贡献。

任德川

现已荣获“中国京剧终身成就奖”、言菊朋言派老生传人的任德川，1942年生，现年78岁，祖籍就是烟台的莱州。其父任铭新酷爱京剧，是资深票友。任德川因耳濡目染，儿童时代就成为小票友。1953年春，“四小名旦”张君秋与著名老生陈少霖在青岛永安大戏院演出《三娘教子》，就有人引荐时年11岁的任德川粉墨登台演娃娃生；半年后，京剧大师马连良来青也在永安大戏院与青年旦角罗蕙兰合演《三娘教子》，他又有幸登台演娃娃生。1959年2月，任德川考取了青岛市京剧团，跑龙套时就在用标旗挡着把演出与唱腔记录在小本上。1959年该团的领衔主演言少朋和张少楼，把久已阔别舞台言菊朋创立的言派恢复中兴了起来，任德川就开始全力以赴地学习言派，1963年，他就能演出言派名剧《卧龙吊孝》。到了1983年，他在上海演出《卧龙吊孝》，当即好评如潮。当时已经定居在上海的言少朋，在病榻上仔细听了任德川的演出录音后说：“嘴里很讲究。真没想到！”为此，言少朋、张少楼伉俪就欣然收他为徒，并让他客居在他们家里学习言派。这些年，年迈的任德川为进一步研究、传承、中兴言派老生艺术而不遗余力，现已成为我国京剧言派艺术的代表人物，并且收下了不少弟子。去年10月31日，任德川的弟子们纷纷从全国各地来到青岛，参加由其弟子在青岛的即墨丰城，兴办的“京剧言派艺术纪念馆”开馆仪式。作为他的老朋友，我也应邀参加。这样，青岛与言派的缘分更是密不可分了。

李奘图

青岛还有祖籍烟台蓬莱南关镇的李奘图及其两个儿子李门、李超，都是蜚声海内外的梅兰芳梅派琴师，我能够有幸结识他们父子实属偶然。因我从小就学唱京剧花脸，1956年读初二时，学校让我参加青岛市少儿文艺会演，校长与李奘图是同乡好友，便把我带往即墨路2号（中山路口）的一座小二楼（现已拆除），到李奘图家当面求教，给我说戏，此时才发现李奘图的长子李门竟然是我同班同学。后来得知，李奘图是1910年生于原籍，他到天津南开大学上学时，就喜爱上京胡和京二胡，尤其对梅派艺术情有独钟。上世纪30年代来青，就职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之余总是琴不离手，经常为票友们操琴，其中就有来自烟台的名票老生曲学海和男旦秦士元。那时，只要是李奘图参加演出伴奏，开场前的舞台下场门的乐队台口就立一木牌，上书“特请青岛第一名琴师李奘图先生操琴”十六个醒目大字。1954年下半年，李奘图加盟马连良剧团为旦角罗蕙兰操琴，后又回到青岛在家里专职教戏。1958年，我的同班同学李门参加宁夏京剧团不久，李奘图与次子李超也加盟该团，主要是给李鸣盛、郭元汾、李丽芳（现代京剧《海港》女一号方海珍）等名家伴奏。李奘图于1971年去世，时年61岁。李门、李超发表生于1941年和1944年。他哥俩近水楼台得到父亲的直接教诲，很快就成为非常优秀的梅派琴师。1965年，李丽芳奉调参加京剧《海港》剧组担纲主演，李门就奉命随之到上海参与《海港》的排演。1978年，著名老生李和曾慧眼识珠，首先提出将李门、李超昆仲正式调入中国京剧院，为梅派名旦杜近芳伴奏。也就在此时，时任江苏省京剧院副院长的王琴生，也要请李门、李超给该院梅派名旦沈小梅操琴。这正赶上1979年国庆，杜近芳和叶少兰要在人民大会堂演出《白蛇传》的“断桥”一折，特请李门、李超伴奏。就这样，他俩就直接参加了中国京剧院。李门在1979年出版了《张君秋唱腔选集》，1990年，经著名作曲家姚明创意、李门与中央广播乐团电声乐队合作，又李门操琴录制了京剧曲牌《牛仔·京腔》。还有著名歌唱家李谷一演唱的京歌《大碗茶》，最早的京胡伴奏就是李门。1997年以来，李超率先参加了我国台湾地区的国立国光剧团，参与编创排演了一些京剧剧目，继之，李门也曾应邀担任该团的音乐指导，并为新创的京剧《李世民与魏征》编腔，李超领奏。2003年，李门自台湾省回到北京。直到2007年，我奉命撰写《青岛与京剧》，才与阔别了近50年的老同学李门在宁夏银川得以见面，在银川票友的活动中，我清唱了《坐寨》和《姚期》，是李门操琴，这是我们的首次合作。这些年。李门多次返回青岛，辅导京剧票友。他兄弟俩始终是为了京剧艺术退而不休……

李门、李超（右起）

李门为我清唱《姚期》伴奏（2007-4-1银川）

著名京剧花旦表演艺术家吴素秋，1922年生于烟台，祖籍是蓬莱刘沟南吴家村。青岛的老戏迷对吴素秋是特别有感情，除了喜欢她的演唱与表演外，还因为她曾经在青岛生活了7年之久。她自幼喜爱京剧，7岁随母到北京，就在哈尔飞戏院粉墨登场成功演出了《贺后骂殿》。吴素秋先是得以拜京剧大师尚小云为师，后因吴素秋酷爱荀慧生的荀派花旦艺术，荀慧生便主动决定收之为义女。1938年，年仅16岁的吴素秋组班“松竹社”首次来到青岛，在新新大舞台（即永安大戏院）演出，打炮戏是吴素秋的《玉堂春》。因她扮相秀丽，台风绮丽，做工细腻，嗓音甜润，行腔动听，有很好的基本功，还能够博采众长，善于创新，以精湛的艺术努力塑造人物形象，形成了自己的演出风格，而引起了青岛观众的极大兴趣，并也红遍了大江南北。翌年，她又再次来青演出。然而吴素秋于1943年末，与吕超凡由北京来青岛来青岛结婚后，就一直蛰居在金口一路19号，息影氍毹达7年之久。我在采访时就此询问原因，吴素秋回答：“在日伪时期，我当时作为年轻女艺人就觉得只有三条路：一是继续唱戏，随时随地就可能落入汉奸、特务的魔掌；二是做有钱人家的姨太太；三是立即嫁人，做人家的儿媳妇。我决定走第三条路。可是我的母亲和同行们都一致反对，我的观众们闻讯后也是强烈反对啊！其实我离开舞台，心里就更难过。就这样，21岁的我就放弃自己心爱的艺术，匆匆结婚嫁人来到了青岛……”1949年6月青岛解放，当青岛人民政府得知吴素秋就在青岛，便派人登门慰问，并选为青岛各界人民代表会议特邀代表，担任市政协委员、市妇联委员等。由于吴素秋要返回舞台没有行头，青岛政府就借给她布匹。接着，吴素秋为进行社会救济在青岛永安大戏院义演三天：戏码有《四郎探母》《王宝钏》和《玉堂春》，受到青岛观众的极其热烈地欢迎。从此，她终于又回到了阔别的舞台。1950年初，她组织了“吴素秋京剧团”，与老生陈少霖、花脸刘连荣等名家合作，当年春节在青岛永安大戏院连演三天。1950年底，吴素秋回到北京，1956年曾随北京京剧团再次到青岛演出。2000年盛夏，我到北京采访时，她非常热情带我到雍和宫参加程砚秋纪念会，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快步如飞，说起话来快言快语有问必答，每天还伏案绘画。她还主动把我引荐给两位旦角名家李砚秀和李玉茹。我2003年底登门拜访，她因受风寒而极少出门，但依然是非常健谈。吴素秋这位烟台籍京剧名家，2016年以94岁高龄不幸病逝。

吴素秋

在青岛市京剧团的主演中，还有两位烟台籍名家。曲学海（1921—1998），生于烟台芝罘区，本是烟台优秀的马派老生票友，抗战胜利后来青岛一家洋行工作，并积极参加青岛最大的京剧票房“和声社”的票友活动，解放初期下海正式加入青岛市京剧团，后调山东省戏曲学校任教。京剧小生姜振发（1921—1998），烟台莱州人。40年代初就是烟台名票，1945年开始在烟台登台演出。他宗京剧小生大师姜妙香的姜派，嗓音高亢宽亮深邃醇厚。1953年，加盟青岛市京剧团，一直演出到退休。我们多有交往，他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淳朴厚道。 

2020-7-18 青岛夹缝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