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张作霖草原懵圈

　　张作霖到了洮南，遇到了重重困难。草原宽广无边，蒙古人又是游牧民族，马上征战向无敌手，当年成吉思汗就是凭借胯下战马横扫亚欧大陆，未逢敌手；他的子孙当然也是能骑善射。 蒙古军队都是一人骑两匹马，轮流使唤，脚程快。张作霖的部下很多人出身马贼， 当然也是擅长骑马的，但是他们的马匹素质不如蒙古种的马，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备用的马，这使得张作霖很苦恼，后来在地方上征调了一些，才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

　　张作霖和达买罕匪帮双方遭遇后，开了几战，张作霖又发现自己这一边虽然有新式枪炮，但毫无优势可言。原来蒙古兵不擅于集团作战，而是几个为一队，碰上便跃马而前，挥刀就砍，全是凭个人的勇悍拼斗，而且打了就跑，呼啸一声便无影无踪，张作霖部下一开始乍然遇上他们，还想摆开阵式，正规地和他们作战， 结果损失很大。有时候，双方也是大队人马接触拼杀一阵，蒙军抵挡不住， 回马便逃，张作霖便下令追击，哪知这些蒙匪散得很开，几十里路后，就是单线个人奔逃，绕几个圈子再回老巢，张作霖部下一看，也不知追哪个好，也就东一股西一股的散乱了，往往脱离大队人马，孤军深入草原荒漠，几天不能回来；草原上狼群又多，晚上更是狼声凄厉，白天也有，碰上就闷声不响的把人给吃剩下一把骨头。张作霖手下的通信官就被吃掉了好几个，一时谈狼色变，这些人吃饭也不敢单独出去。那些脱队掉队的兵士一旦发现自己的处境，便心寒胆颤。几次之后，大家谁都不敢追远了，张作霖也不能强求，见好就收。士兵们几经折腾，都有点灰心丧气了。张作霖心想得打一个漂亮仗，让大家都振作起来。

　　不久，达买罕匪部又来进犯，他们采取的是近身搏击，用蒙古砍刀冲杀，张作霖不敢正面硬拼，令全军后退和蒙匪拉开一段距离，再发射排枪，一排子弹射过去，蒙匪人翻马仰，砍刀随之抛落，一下子倒了好几个。蒙匪首领一看 大势不妙，打一声唿哨，急令后撤，几百匹骏马卷起冲天烟尘，滚滚而去， 张作霖一见，马上急令全军人马开拨，紧跟在后，又传令不能擅自追击，须得与各队人马一起走。蒙匪也真了得，张作霖整整追击了一天，到底也没追上。有时他们故意三五成群地停在前面山岗子上，很悠闲地随便晃荡，待到张作霖发现，拍马上前，他们又如惊鸟一般，催马急驰而去。第一天，张作霖还能基本上保持出发前的阵势；第二天就有不少兵士因马匹倒毙而掉队，或是追击时走了岔路；第三天，掉队的越来越多。他手下的得力大将像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等都率各自的人马追击去了，与张作霖失去了联系。张作霖身边只剩一个阚朝玺，带着20多个卫士在后面跟随。张作霖眼望那莽莽黄沙，连天衰草，暗暗叫苦，但又不能明说，还得给士兵们加油打气。他不敢叫人放枪联系，因为怕蒙匪会循枪声而来，反把他们给全部活捉去。由于仓促之间下令追击，张作霖百忙一失忘记了叫士兵带足干粮，他也没想到会追这么久。士兵们都饥肠辘辘，马困人乏。阚朝玺是统领部的总理，也叫书记长，类似现代的副官长，是个读过书的文人，也饿得不行，两眼发花，骑在马上东倒西歪。张作霖见后，东摸西找，总算在褡裢里找到一个肉饼子，他轻拍坐骑走近阚朝玺身边，悄悄对地说：“喏，你吃了这个吧。”阚朝玺睁眼一 看，精神猛长。人也清醒了好多，他伸出手去就要抓住那个肉饼，突然想到张作霖也是一天多水米没粘牙，便缩手说：“统领还是你吃吧。”张作霖说： “我粗人不比你，抗得住的。”阚朝玺这才没话，他吃了几口还是想让张作霖也吃点。张作霖仍是示意他一个人吃。就这么着，这二十来人紧挪慢移地找了一天，到第二天中午，他们才发现前面坡子上，影影绰绰散着好些人马。 张作霖打起精神细细一瞧，原来就是失散的各部人马，喜得他马上呼起众人， 告诉这一好消息。这些人原是蔫头蔫脑地随马走，此时一听，顿时困意全消，推动坐骑跟着张作霖急急赶去汇合，那些兵士看见，都去报告了各自的长官， 几个把兄弟急忙出来迎接，拿出食物，让他们好好吃了一顿。一连走了三四天，大家都疲劳得不得了，打死也不愿再走了，大家看这岗子前面有一个小盆地，四面高中间低，敌人望不到，于是请求张作霖允许在此宿营，休息一两天再走，张作霖答应了。他想也该让大家歇息，恢复元气。大家于是高兴得忘了疲劳，打桩的打桩，牵帐的牵帐，喂马的喂马。张作霖叫了几个亲信，说出去溜溜，几个就信马走上山岗，闲逛着去了。张作霖说了几个笑话，聊以解闷，众人听得有趣，笑个不住，都奉承他，张作霖也自觉得意，正要拍马回去，就在回转的一瞬间，忽然他看见前面似乎有一骑的淡淡虚影一晃而过。张作霖马上警觉起来，急忙赶回，下令把搭好的帐蓬桩子都给拔了，继续往前走，士兵们满心不愿意，张作霖说：“不要命的就给我住下。”大家一听他发火了，都不敢顶撞。到了天明，走了大约一百多里，看前面是既有蒙古包，也有土房子，知道是到汉蒙杂居的边界地区，张作霖这才发令住下，这时，后面的哨探来报， 昨夜果有大股蒙匪来偷袭，万幸发现得早，大家听后，都很佩服张作霖。

　　张作霖也找了一座小土房住下了。白天睡了一觉，晚上，张作霖把阚朝玺唤醒，说是要写几封书信，叫他代写。阚朝玺就拿出笔墨，张作霖说一句他便写一句，一封又一封，没完没了，一直到半夜，还没完，这时站在身边侍候的勤务兵都累得站着打瞌睡，阚朝玺也快支持不住，张作霖见此情景，就命令搁下。张作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洋烟卷，招呼他吸，阚朝玺说“不会”张作霖非叫他吸不可，又亲自为他点上。阚朝玺吸了两口，呛得直咳簌，还是消不了困劲，于是向张作霖告退，倒在床上，随便抓起枕头往脑袋下一放，便呼呼地大睡了。也不知过了几时，他迷迷糊糊的听到“噗哧噗哧”的声音，惊醒后便看见炕前寒光闪动，有一高大人影正挥刀剁来；他急忙伸手摸枪便打，子弹却打偏了，阚朝玺心慌手软，身子也动弹不得，心里想，此命休矣。恍惚之间，却见里屋出来一人，一把把阚朝玺拽下炕来，把他给压倒在身下，并且端枪就扣了三响，阚朝玺凭感觉知道是张作霖，但吓得不敢动弹。这时，外面也枪声大作，人马乱成一团，人喊马嘶的，一会儿又静了下来。张作霖急忙升帐议事，各营首脑都来报到。原来蒙匪昨夜不曾得手，但还是循迹悄悄跟来，一俟半夜便发动偷袭，他们向来用惯蒙古刀，因此只用刀砍。阚朝玺是碰巧把个脑袋给缩在枕头下边，否则，焉能有小命在；倒是张作霖比兔子还精，一夜不睡，随时准备应付意外事件，怪不得命大。

这场遭遇战后几个月，张作霖部毫无进展。一年过去了，土匪还没有剿灭，部下有个别不守军纪的，骚扰百姓。被洮南府知府参了一本，指责他们。这时已是锡良接替徐世昌任东三省总督了，清政府见张作霖师久无功又骚扰地方， 很是震怒，发来了对张作霖的申斥令，叫他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张作霖最初接此命令，大怒，心想：“老子为你们卖命，你们却如此待我，自己真是瞎了眼， 还不如真就做土匪；又一想，不能这么意气行事，当初既受朝廷收编，如今跟官府再闹别扭，反叫江湖上的好汉看热闹，手下兄弟也不会干；在辽西剿匪又结下众多仇家，尤其是杜立三一家还没死绝，说不定就会来报仇雪恨；还是听从朝廷命令，努力完成此次的剿匪任务为好。”于是召集人马说道：“大家总得好生想一个法子，如果不把这些蒙匪消灭，作霖我是没脸做人了。”顿了一顿，又说：“我们在这里人地生疏，当地人都不愿替我们作向导，道路不熟，散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只能吃亏。我想过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碰上就打，打了就追，追后队伍又散的老打法，得找出他们的老巢，一家伙给踏平了才好。这样的话，就必须有人去卧底，把情况搞清楚。”张作霖接着说：“大家好好想一想，有谁能担此重任。”大家都闷着头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后来，还是张作霖想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