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雨雾蒙蒙好几天后，突然放晴，正好可以赶上阿拉米斯（Aramits）牧民节的最后一天。

    几天前，新闻界已热闹地报道了这个30多年来每年九月举行的聚会，放了一点牧羊犬预赛的镜头，把人心挠得痒痒的。
    阿拉米斯村是三个火枪手之一阿拉米斯的故乡，和岚村相距约30公里，同在比利牛斯山的阿斯珀山谷里（Vallée d'Aspe)。当地居民大都和创立波旁王朝的亨利四世一样是贝阿恩人（Béarnais)。但牧民节名声在外，来参加的不光有本地人，还有临近巴斯克地区和山那边的西班牙人，甚至还有从巴黎地区赶来的羊倌。
    午后来到阿拉米斯，往日宁静的小村里人头攒动，广场上搭出许多卖自制奶酪，香肠，藤篮，木鞋等等手工艺品的摊子。人群里一眼看到熟人Y先生，这个我暗地里称为羊伯伯的人，和往日一样穿着一年360天都不离身的黑羊皮背心，拖着沉重的大木鞋，牵着大巴斯度狗，一套行头比本地牧羊人还正宗。不知道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羊伯伯曾经是个开万吨巨轮的大船长！现在他和太太一起自制自卖各种羊皮物品，什么帽子，皮袄，短裤，拖鞋……从头到脚，穿的，用的，玩的，只要你想得出，他就做得出。看见我这个老顾客穿着他家做的羊皮背心，他高兴地说这等于在给他做广告，日后说不定要给我广告费。见我迷惑，他背过身小声说，上星期在西班牙潘普洛纳（Pamplona）参加“中世纪庆典”三天，他挣了4000多欧元。怪不得！我祝他在这个牧民节上也收获多多。

    高音喇叭里传出歌声，那边牧羊比赛快要开始了。赛场设在一个橄榄球场里，看台上已满坑满谷都是人。主持人邀请8名参赛者在贝阿恩民歌的陪伴下绕场一周。他们是在前两天的预选中从20名参赛者中脱颖而出的。青草地上远近摆了四五个栅栏，张着大小不一的豁口。牧羊犬要在规定时间里沿规定线路跑一圈，然后去场外把20头绵羊围赶进来，带领它们至少通过四个栅栏口。得分高的前四名，再进行决赛。

    参赛的有比利牛斯山牧羊犬，德国牧羊犬，但最聪明的是黑白夹花，长毛飘逸的英国边境牧羊犬（Border Collie）。无论从体型还是风度，它们都超过了比利牛斯山牧羊犬。虽然后者是本地的宠儿，肥嘟嘟地像只可爱的绒毛狗，但在固执倔犟的绵羊前，好像力不从心，小了一壳。

    说是赛狗，实际上是赛人。聪明的牧羊犬能听懂主人用法语，贝阿恩或巴斯克方言发出的命令。按规定，羊倌不能挪地方，距离远了，他发出嘹亮悠扬的口哨，或长或短像悦耳的鸟鸣，只有狗狗听得懂，是他们之间的摩尔斯码。随着一声声命令，牧羊狗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前进，一会后退，一会匍匐前进，一会碎步小跑。羊群像白哗哗的流水，这边挡挡，流向那边，那边拦拦，又滚回这里。逼得太紧，它们就四处泛滥。就像在玩电子游戏，机遇、轻重缓急都得掌握好。有一个牧羊人口令频频，把可怜的狗狗指唤得的晕头转向，奔来奔去，无所适从。它不停地回头看主人，好像在说，哎，哎，搞清楚，到底要我干什么！还有一条狗狗索性卧倒罢工，任凭主人怎么叫唤，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我们身边坐了个红脸汉子，看上去也是个羊倌。他看得全神灌注，一会叹气，一会欢呼，一会用贝阿恩方言大声喊叫，不知是在怪绵羊的固执，羊倌的无能，还是在给牧羊狗鼓劲。
    终于，参加决赛的狗狗选出来了，4条都是边境牧羊犬。他们的任务是到看不见羊群的地方去把羊领到比赛场，然后在8分钟内把羊全部赶进圆圆的羊圈里去。
    不知是累了，还是太紧张，大部分牧羊犬不是只赶进去一半，就是超时。只有一条名叫“美人”的母犬不顾头羊的反抗，成功地把羊群赶到圈里，获得第一名。它的主人是从巴黎Rambouillet皇家牧场来的Antoine Brimboeuf.（http://www.youtube.com/watch?v=PikUoCX51sw）。

    如果羊倌人能事先让牧羊犬明白最终目的是通过栅栏，把羊赶进羊圈，然后由牧羊犬自动执行命令该多好！更理想的的是，如果能把头羊训练出来，听得懂羊倌的指令，自动走进羊圈就更好了！
    我怀着这样的荒诞的愿望离开比赛场，在街角看到一个星球大战里的机器人，突然联想到自己的想法也许有一天真会由电子机器狗或机器羊来实现。但是真到了那时代，少了聪明活泼，性格各异的牧羊狗的陪伴，拉涅山上的羊倌还会觉得他那青山一角是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