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瑶灵儿让你来的？”金城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因为得知心仪女神惦记着自己而高兴，另一方面看见我的出现而不高兴，那嘴角也不知道是该上扬还是该下掉，总之很别扭地歪在那里。

“是啊，”志强在那里讲，“既然瑶灵儿让你来，她自己怎么不来？”

我笑了，说，“她一个女生，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来这里好像不太好吧，万一你们……呃呃，那啥着呢，多不方便啊。”我的视线移到他们的下体，他们对我的意思自然也是秒懂。

我继续说，“瑶灵儿说了，你们都算是她的忠实歌迷，她知道你们，尤其是你经常去听她唱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表示很惋惜，所以让我来看看你们。”这话我自然是说给金城听的。

金城的眼神从闪亮变为黯淡，表情有些心灰，低着头不说话，半天之后才闷闷地吐出一句话，“谢谢她的关心。”

旁边的赵志强说，“你到底是瑶灵儿什么人啊？”

虽然他这样问显得很没有礼貌，但我心里倒是庆幸，因为瑶灵儿的关系，他们早就已经忽略我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来找他们。我说，“我和她的关系啊，怎么说呢，就算是朋友吧。”

“朋友就朋友，还就算是朋友。”志强表示不理解，金城倒是没有说话。

我走过去坐在他们两张床的中间，我这才看到志强的一条腿没有了，金城倒还算好，看上去只是皮外伤更重，只是有条腿也打着石膏，估计是骨折了。我摇摇头说，“当时你们的车速真的太快了。”

“你怎么知道？”志强问。

我冷冷一笑说，“那个时候你们就擦着我的身体飞奔过去，我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当时我躲闪得快，估计那边的第三张床就是我躺在上面了。你说你们，把车开的这么快干什么？想寻求刺激？说起来，现在这样确实够刺激了。”

我这话一说，志强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我听见他在闷闷地抽泣。金城怨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那眼神瞬间转为无奈，现在他们付出的直接是身体惨痛的代价，在他们那个年轻躁动的心灵上面狠狠地浇上一盆冷水。然而清醒认识到自己的过往，往往也会是无法接受的伤痛。

内心中做了反复挣扎的金城，终于还是无奈且深深地叹口气，不言不语地摇着头。

知道他们心有悔恨，看得出他们知道错误所在，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教育、刺激他们的话。我又不是教育学家，又不是劳教所的教员，犯不着。我拍着金城的床边，说，“还好，至少对于你们来说后果还并不严重，以后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生活，日子还是会越过越好的。”

“你到底来是干什么的？”金城烦闷地问到。

我说，“一方面确实是瑶灵儿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情况，另一方面，我也想问问你们那天晚上的一些事情细节。”

“什么事情？”

“就是你们出车祸的细节。”

能够听见金城倒吸一口冷气，估计是不再愿意回想那天晚上的惨状。我对他说，“我知道那对你们来说是一种痛苦，可是你们要知道，我不提你不说，并不意味着那个事情不存在。我相信这段时间你晚上睡得并不好，时常会梦到会是眼前浮现出出车祸的各种瞬间。你们若是越逃避，那些画面就越会出现在你们的脑海中。既然如此，还不如坦然面对。你们说是吗？”

志强的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可以看出，他主要的伤就是那条腿，上半身多数都是皮外伤。他泪眼婆娑地看看金城，又看看我，那眼神就像是一只宠物狗，委屈兮兮地说，“城子，我觉得他说得对。”

金城长长地叹口气，说道，“本来志强在农村待着好好的，每天田埂山野里跑着也是自在，你说我干嘛把他给带出来。现在可好，没了一条腿，这日子以后可咋过。”

“你也不用这么丧气，身残志坚的人多了去，只要对生活有信心，凡是都会有希望的。”

金城感激地看我一眼，点点头。我感觉有些突破口算是打开了，问道，“那天晚上你们喝了很多酒？”

“其实真没有。”金城说，“警察非说我们喝了很多酒，但真没有。是，那天在夜市上确实遇到你们的时候，阿杨他们喝了些酒，但我和志强还真没喝。志强这小子一喝酒就往桌子地下钻，别说开车了，连走路都走不了。他才买了辆赛摩，兴奋着呢，怎么可能喝酒呢？他说他要好好享受一下风的感觉，所以滴酒没沾。我为了照顾他，也就没有喝。”

“但当时你们出事的时候我是在现场的，我也在现场闻到很浓烈的酒味。”

金城摇头说，“这我不知道，但我们俩真没喝，说起来阿杨他们喝的也不多，因为都知道一会要骑车，我们再怎么疯，也知道必须保持眼睛能睁开才能骑车吧？”

“那你们怎么会把车开得那么快？我真的觉得当时是一道闪电那样飞过去！”说道那一幕，我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金城说，“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我只觉得耳边有人在念咒，非常有魔性地说着‘快点快点，就在前方，快点快点，就在前方！’。当时其实我已经看到仪表盘上的码数超标，本来想刹车的，可不由自主地还在加油，还在加速。越是到后面，我甚至有种身体里的血液都要从脑门的地方往外飞出去的感觉！那个时候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就感觉整个人能够就那样起飞！”

志强说，“是的！是的！当时我也是那种感觉！我还以为是我刚开始骑车没多久，所以才会产生那种特别疯狂的爽感呢。”

金城说，“要说起来，那天晚上的感觉还真是以往没有的。真是那种在神经高度刺激下的飘飘欲仙！那分钟真是觉得就那样死掉都是值得的。”

“后来呢？”我问。

金城苦笑，“后来，唉，后来在那个转弯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一片黑色的森林！我总觉得那片森林里有个女人在召唤我，呵呵，”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到女人召唤，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哈。”他居然不好意思地看看我，我心领神会地点头。

他说，“那分钟，真有种要将自己全部交出去的冲动！所以又加了一脚油门，就这样，惨剧发生了。”

虽然他讲得简短，但因为当时我离现场并不远，再加上我断定那是平凡对他们使用了魅惑之术，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当时的场景。那场景凄惨而残酷，让人胆颤心惊，一点都不美丽！

我半天没有说话，整理着刚刚获得的信息。随后，我转头去问赵志强，“你当时的情况和金城一样吗？”

“差不多，”赵志强说着说着眼泪就又要流下来了，“只是我在那边黑色森林里看到的是一片黑黝黝的麦田……”他突然哽咽，说不下去。金城也是一脸难受的模样。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口气。都说婚姻是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但其实生活中处处都是围城，当不在某个角色的时候，就会想着要去成为那个角色。可真成了那个角色之后，又怀念曾经拥有的东西。在这么患得患失，绕来绕去之间，人的一生往往就此虚度了。

赵志强和我曾经遇到的很多人一样，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时候，可当看清时，很多事情已经晚了。

我拍着他们俩的床边，说道，“不管怎么说，和那些当场死亡的人来说，你们能够活着就是奇迹。好好休息，等恢复了身体之后去做些正经的事情。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赵志强又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抽泣，金城看看他，又看看我，无可奈何地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谢谢你的好意。”

我知道他们现在很是丧气，一时半会之间也无法看到未来的路在何处，所以也没有打算继续劝他们。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也不过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说出来的话或许没什么说服力。当然，这也无所谓，因为我相信他们的脚步还是能够带着他们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和他们道别之后，我打开门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在离开病房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都已经这个点了，怎么没有护士来给金城和赵志强测量体温和血压呢？按理说这些惯常的工作应该在六点到六点半之间就完成的。

我发现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很多医生护士，他们行色匆匆，脸上的表情非常紧绷。他们加快步伐从我的身边跑过，看着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在那群身穿白色长衣的人群中，我一眼看到昨天晚上的那个小护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