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是个安静的女孩，她最爱穿的就是淡紫色的衣服配上白色的鞋子，耳朵上始终戴着副白色的耳机，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音乐。她爱画画，特别喜欢用彩色铅笔来画画，无论画的花草还是毛绒动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大家都说莹莹很文静，很文气，是个乖巧的孩子。但偏偏她的妈妈却不喜欢这样的莹莹，天天抱怨她话也不多说，出不了众。她妈妈一直恶狠狠地唠叨说，“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家伙，天天闷声不出气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像你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来娶你？谁娶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些话说得恶毒，说得莹莹泪流满面。从懂事以来，她感觉自己就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疼爱和温暖，有的只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责怪和指桑骂槐的唠叨。莹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和别人如此不一样。所以她戴上了白色的耳机，将自己的耳朵与外面的世界隔离。

小时候她也曾经拉着妈妈的裙角，可怜兮兮地说，“妈妈，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莹莹听话，莹莹不惹你生气，你带莹莹去游乐园，好吗？”

谁知道莹莹妈妈将她的手粗暴地抛开，皱着眉头吼道，“玩什么玩，一天就知道玩五玩六的，快去画画去。昨天才给你报的绘画班，今天就闹着要出去玩，你是不是不想学了？不想学把书拿来我给你撕了算了，还浪费我的钱。不知道老娘的钱赚起来有多辛苦啊？”

有时候莹莹爸爸会看不过去，说上两句，“人家孩子只是想玩玩，你看你，人家莹莹才说了一句，你就给她怼回去十句，她还是孩子咯嘛。你说你和一个孩子较劲，有意思吗？”

谁知这边莹莹爸爸刚说完，那边她妈妈就嚷嚷得更厉害了，“你有意思，就你有意思，一天家里什么事都不管，油瓶倒了都不见扶一把，我教育孩子管你什么事，没事就打你的游戏去，不要在这里插手插脚的，碍眼！”

这么一通呛白，呛得莹莹爸爸一句话也不愿意再多说，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莹莹看着爸爸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无奈的同时还有忐忑和惧怕。她害怕和妈妈单独待在家里，可是幼小的她又不知道离开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她只能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希望妈妈那怨愤的目光扫视房间的时候，能够忽略自己的存在。

然而，每一次都没能避免被妈妈的眼神逮出来！妈妈不让莹莹哭出来，说是只要她掉下来一滴眼泪，就必须贴着墙根站一个小时。妈妈说眼泪是软弱的表现，女人不能软弱，女人要是软弱就会被这个社会给淘汰。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莹莹不过几岁而已，那里听得懂这些道理。但她不敢忤逆妈妈，所以只能使劲地咬着嘴唇，憋着心里的哀伤和无助。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莹莹的性格从原来的内向变得越来越孤僻。她妈妈越是逼着她和外人交流，她就越不敢和外人交流，以至于到后来她家门都不太愿意出。

还好的是莹莹的学习一直很好，因为在她的心里有个想法。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考学考出去，离开家，离开妈妈，离开这个让她纠结痛苦又无法离开的地方。有了这样的动力，她学习起来的劲头很足，每个学期都是年级第一。

当然，莹莹之所以努力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前茅，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每次妈妈拿着成绩单的时候，都会露出难得的笑容。这时她会拉过莹莹，在她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上一口说，“这才是我的好宝贝，就是要保持这样的势头，不落人后。这样才像妈妈。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轻易认输。”

“嗯。”莹莹会默默地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微笑。

可是莹莹怎么都快乐不起来。无论她在学校里如何的风光，她还是快乐不起来。她的笑容永远只是将嘴角微微往上牵拉，面对任何一个问题的微笑，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样。她的眼神中总会有挥之不去的忧郁，每每她望向窗外的时候，窗前飞过的小鸟都会因为那个眼神而轻声鸣叫。

随着时间的流逝，莹莹逐渐地长大。家里的亲戚看到她，都会惊叹家中有女初长成。日渐成熟的莹莹亭亭玉立，皮肤吹弹可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因为有种忧郁的气质，看上去尤为惹人怜爱。尤其当她穿上浅色系的衣服，整个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气质少女。

“哎哟，莹莹妈妈，以后可有够你头疼的。你家莹莹长的这么标致，学习又好，还会画画，啧啧，这以后怕是得有一长龙的男孩踏破你家门槛来让你们选。”

莹莹妈妈听了，咧着嘴笑说，“长得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就她那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的德行，以后能够有人要她，我就阿弥陀佛了。”

“哎哟，莹莹妈妈，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家莹莹多优秀啊。”

“她也就是会学习一点，就怕她学习学多了学成个书呆子，本来就出不了世，这再成个书呆子，我怕是得养她一辈子。唉，她三姨，你是不知道我心里这个苦哦。”

“她三姨”笑着翻白眼，心里不是滋味地想，“她这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家那孩子要是有莹莹三分之一，我都能睡着了笑醒。她还在这里拽起个二五八万，真是不要脸。”想归这样想，“她三姨”脸上还是堆着笑说着恭维的话。

这些对话莹莹听得多也就麻木了，她戴上耳机，关上房门，在架起的画板上用彩色铅笔勾勒描绘作着画。她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能够和自己的灵魂对话。每次将铅笔落于画布上的时候，那线条就是莹莹的语言

“嘿，今天你好吗？”她心中问到，手上一挥，一笔绿色的线条流畅地绘在画布上。

“嗯，今天还行。”她在心中回答，手上又是一挥，沿着刚刚那条绿色线条，又多了一条看似平行的黄线。

“立夏已经过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热呢。”

“是啊，不过你知道，我喜欢夏天。”

“我当然知道，夏天的风有种独特的味道，你曾经说过的。”

“是的，有种独特的味道。我猜想那大概是花开繁茂之后，花蕊被风吹散开的香味。尤其是在傍晚的时候，灼烤了一天的花蕊被晚风撩开，渲染了淡黄色的天空。真的很美，是吗？”

“嗯，很美。和你一样的美，也和我一样的美。”

“只是夏天雷雨也很多。我，有点害怕打雷。”

“我也不喜欢打雷，但是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害怕。我觉得要不我们将雷声想成是云的对话。”

“云的对话？”

“对啊，你想啊，那雷是因为云和云撞在一起产生强烈的对流才发出的巨大声响，这不就是云和云相遇，然后云和云对话吗？”

“被你这么一描述，真是美好啊。”

“是的，这世界上的事物其实都可以是美好的。哪怕是脚踩着泥坑，哪怕是衣服沾上了油渍，哪怕是不小心将养了很久的花摔在地上，这些的这些，其实都可以变得美好。”

“这些……这些倒霉的事情也可以变得美好？”

“我想……嗯……大概……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好吧……”

在这样类似的对话之中，莹莹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画作。她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画布发呆。今天她画的是一片天空，天空中飘荡着几篇绿色泛黄的树叶，树叶以各种姿态伸展着。她盯着那幅画看得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

这时，门外传来敲击声，“叩叩叩，叩叩叩”。莹莹戴着耳机似乎没有听见，依旧盯着那副画在发呆。突然，门“哐”地一声被推开，吓得莹莹狠狠地一个激灵，脸色瞬间发青。推门而入的正是莹莹妈妈，她不耐烦地看了那画一眼，很嫌弃地“嘁”了一声，然后嚷嚷道，“喊你吃饭了，叫了你这么半天不出声，我还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快出来吃饭，你三姨他们都等了很久了。”

“哦，好的。”莹莹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拿着笔的手不要发抖。要是被妈妈看见她因此就受到惊吓，大概又少不了一顿教训和指责。莹莹对妈妈是又爱又怕，还有些许的恨意。

莹莹妈妈当然不知道这些，她一直觉得这个女儿不可能离得开她。在饭桌上，她一直对亲戚们说，“这家伙，离开我就是废人一个，肩膀不能扛，双手不能提，除了学习好点，会画点画，其他的也没什么用。”

莹莹用她惯用的嘴角角度微笑着，夹了一小筷子菜，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