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比神婆还厉害啊！”愣头感叹道，瞬间我们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膜拜的光芒。他们对于像我们这种有某种特殊能力的人非常地敬畏，所以后来他们和我们说话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

我对他们说，今天晚上是董叔和董婶的头七，他们的魂魄肯定会回到这里来，毕竟这是他们的家。我要做一顿饭给他们吃，了解他们对阳间最后的牵挂，让他们能够更好地行走阴间路。

能够为自己的父母安魂，对于愣头来说是何等的温暖，所以他拉着我的手哽咽地颤抖着，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又说不出来。我拍着他的后背，让他不要激动，好好地去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准备。

临去做准备的时候，愣头还不住地回过头来和我道谢。

等他们走后，章辽越不无感叹地说，“所以我就说嘛，这个孝心和阶层是不能对等的，有时候越是这些质朴的人，孝心越是重。这还真不是说有钱多给几个钱就算是孝心的。”

“你啥时候说的？”我瞪着眼睛问她。

她怪笑地冲我挑挑眉，“刚刚。”

我已经习惯了她的搞怪，想着她刚刚因为真情而流的泪，还是觉得心里很有触动。

要是在以前想要包一顿白菜肉馅饺子或许还是个问题，但是现在，哪怕是在偏远的山村，想要包上一顿白菜肉馅的饺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愣头找来了些猪肉馅，他媳妇儿从地里挖来好几颗新鲜的白菜，我们几个人忙里忙外的开始包起了饺子。

做活的过程中，章辽越问愣头，自从董国利失踪之后他一个孩子是怎么照顾孙香兰的。愣头憨厚地笑笑说，虽然他爸爸刚失踪那会，愣头也是很慌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好在原本他就跟着董国利学会了很多家务，再加上街坊邻里见董家确实困难，你帮一手，我帮一手，日子也就这样过来了。这愣头非但将自己给养活，还将孙香兰给照顾的挺好。一直卧床的孙香兰不仅仅没有长褥疮，甚至都没有消瘦。

孙香兰虽然经常陷入昏迷，但偶尔也会有短暂的清醒。愣头会抓紧那个短暂的时间，给妈妈做爱吃的东西。他知道妈妈喜欢吃白菜肉馅的饺子，所以就会趁着她清醒的时候尽量给她包饺子吃。他会将饺子包得比一般饺子小一半，好让孙香兰入口咀嚼。

虽然每次孙香兰清醒的时间都不长，可对于愣头来说，那是最快乐的时光。

章辽越边听一边感叹，这还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们将饺子一个个地捏好摆放在案板上，看着那些饺子饱满地排列着，被夕阳的余晖照得发亮。当把饺子皮合拢捏成花，将那些馅料包含在饺子皮里，幸福也就包含在了生活当中。不表露，不显示，却深深地被吃饺子的人所感知，一口下去，满口菜肉的香气，裹着饺子皮中的麦香。这就是生活的原本味道。

按照惯常，这些饺子我同样分成了两份，一份是正常的饺子，还有一份我在里面加上了香灰。一份我用阳间的火煮熟，另一份我用阴火来煮。

煮好之后，愣头在客厅里摆上碗筷，他媳妇儿从外面抱进来一大把柳树枝。在这种山野地界，柳树枝这样的东西是最不缺的。我又摆好香炉，插上了香，点燃了蜡，在旁边放了火盆燃烧纸钱。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差不多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

越是到深夜，周围的气温就越来越寒凉，四周的光线像是被野兽吞没，黑得见不到低。纵然是愣头和他媳妇儿，在这样的黑夜之中，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这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可是那不安不过是二分，还有八分是充满着期待。

就在这时，我看见不远处涌起灰色的薄雾，我轻声对愣头他们两个人说，“你们先去坐在桌子边上吧，董叔和董婶马上就要来了。”

“诶。”他们俩答应着，听话地端坐在桌子前。

灰色的鬼雾越来越浓烈，董国利牵着孙香兰的手逐渐从雾中走来。董国利看到我和章辽越，释然地笑道，“果然，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的。”

章辽越笑道，“那当初你还躲着九星，就像是在躲着什么仇人似的。”

董国利不好意思地笑着看看我，又看看身旁的孙香兰，他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们在对话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愣头他们两口子。果不其然，看到章辽越对着空气说话，愣头想要站起来，他媳妇儿一把将他按住，似乎在叮嘱他些什么。随后愣头有些遗憾地坐下来，但同时更加期盼地梗着脖子往我们这边瞧来。

当时我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心急，千万不能因为冲动让他们的阳气冲撞了董国利和孙香兰的魂魄。看来他媳妇儿记住了。

我看了看董国利二人，说，“董叔，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能够告诉我们吗？”

孙香兰笑得羞涩，嗔怪道，“这老头子，一天就搞得神神秘秘的，你看把孩子们都给吓着了吧。快说说吧。”董国利笑着点头。

原来，当初董国利为了给孙香兰去刨生长稀少的野草根，不小心失踪跌下了悬崖。幸好当时他因为被树枝给阻挡了几下，并没有死，又恰巧有个医疗队路过把他给救了。可是命是救回来，却很狗血地失忆了。

董国利在市区流浪，靠着拾荒为生。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那事情是什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孙香兰仍然担忧着董国利，主管感情的七魄之一“雀阴”竟从三魂七魄中剥离出来，独自四处寻找着董国利！那缕孤魄正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学生装麻花辫女人的身影！难怪我觉得那个女人身影不是鬼魂，确实还真不是鬼魂！

自从孙香兰的残魂找到董国利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因为是孤魄，所以她的记忆也只剩下片段，只会时不时地出现来召唤着董国利的记忆。就这样一来一去，几十年过去了。

那天夜里，大概是因为孙香兰命不久矣，所以那缕孤魄突然爆发，将董国利的记忆全都唤了回来。董国利这才哭诉着让孙香兰等着他，他一定会回来。

他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亚溪地的，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和孙香兰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董国利总算是回来了，在孙香兰即将离世的最后一刻，他赶回到了家门口。他牵着孙香兰的手，述说着自己的思念和情感，语言朴实，好不华丽，却最为真挚。

说着说着，随着孙香兰的双眼慢慢闭合，董国利的双眼也闭合在了一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