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小鬼这种事情，即便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咱们关上门悄悄地说，从一些网络途径可以购买到古曼童，那古曼童其实就是小鬼。不过今天我们遇到的这事和普通养小鬼又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各门各派养小鬼的法门都不尽相同，但都会有个基本的条件，那就是找到适当的夭折小童的魂魄，用各自的方法将死童的魂魄拘禁饲养，饲养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小鬼进行使唤。通常来说，想着要用养小鬼来达到某种目的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我们现在的情况似乎和寻常不太一样。哦，不，应该说大不一样。这鬼娃娃是在阴间出生，是鬼所生，要说起来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娃娃。然而正因为此，所以他在阴间没有档案，没有资料，让他去轮回都不知道该往那里轮回。

但让我们养起来……我和章辽越对视一眼，这我们该怎么样呢？你说要养个真小孩可能还好，可是养小鬼，我们完全没有经验啊。

苏晴羽哭得梨花带雨，像个祥林嫂一样开始叙述自己悲苦的一生。她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想着再来找我们。看到她那凄凉可怜的模样，也真是让人心疼。

这事要是说得残忍一点，她苏晴羽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大家都知道，在轮回转世之前都要喝上一碗孟婆汤，那玩意儿一进肚子，什么前尘往事，什么前世情缘，那通通都会被消化得连渣渣都不剩。从这个角度上来讲，那鬼娃娃最后怎么样，还真是无所谓。

即便是苏晴羽带着鬼娃娃一起拿到轮回号，一起去轮回，下一世他们也不一定会再见。即便苏晴羽没有办法带着鬼娃娃去轮回，下一世她也不会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孩子。

所以，也难怪那轮回转世处的工作人员态度那般冷漠。大概类似这样的事情已经看多了。

说到底，这苏晴羽是个有情有义负责任的好鬼。

“行，没问题，这孩子我们管定了，你放心地去吧。”章辽越拍着胸脯说。

我和章辽越的想法是一致的，且不说会有什么困难，那都以后的事情。既然苏晴羽这么看得起我们，这么信任我们，那这事我们就担着了！

苏晴羽喜极而泣，感激地说她就知道我们肯定会管这件事情，她说她知道这是件麻烦事，可是她确实也是没有办法。

章辽越摆摆手说，“行了，这些话你已经说了不少遍，不用再说了。既然我们已经答应照顾这鬼娃娃，必定会尽心尽力的。你赶紧去轮回转世吧，别因为这样过了号受责罚。”

苏晴羽抱着鬼娃娃又是亲又是蹭，依依不舍地好半天才将他放在我准备好的柳条草席上。这柳条草席是上次为她接生时所用的升级版，阻挡阳气的作用得以增强。看到那鬼娃娃在草席上“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脚丫子，苏晴羽一步三回头，一回头又是两行泪。

这样的离别让人心酸和无奈。因为此番离别，真就是再也无法相识相见。

我见章辽越将头别了过去，好半天才装成没事的模样转过来，脸上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我们对苏晴羽说，“你一路上保重，相信你的来世会更美好的。”

苏晴羽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三躬，她所有的言语都蕴含在这三个鞠躬中，我们感受到了这鞠躬沉重的分量。

苏晴羽走了，这一走她和我们，和这个鬼娃娃就算是永生相隔。不过她是幸运的，因为虽然轮回后的她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我们都记得。

看着躺在柳条草席上咿咿呀呀的鬼娃娃，我心中还是感概，他从出生时候的暴戾模样变成现在这普通婴儿的形态，都因为我眉心正中的红痣血。我心里自嘲笑道，要说起来这鬼娃娃身上还有我的血呢，所以当该我来照顾他。

没料到我所想的居然被章辽越一眼看穿，她坏笑地对我说，“奶爸可不好当啊。”

我给鬼娃娃取了个非常接地气的名字，叫做路小黑。开始章辽越表示反对，她说这名字这么拗口，看不出哪里接地气。

我对她解释这个名字至少有几个优点。其一，哪怕是黑户，到后面阴间政策变化，也是有可能被建档，重新步入轮回。毕竟这么个鬼娃娃总是流连在阴间，不是那么回事。要想被重新建档，就得有个正式的名字，不能阿猫阿狗地乱叫。可他又不能跟着我姓蒙，也不能跟着章辽越姓章，那怎么办呢。

我想了想，其实姓路很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鬼娃娃在阴间生，却跟着我们这两个阳间人，那岂不正是阴间路，阳间行，阴阳各半。我只希望这孩子长大后所行的大路是朝天，而不是朝向地狱。

这是其一，其二，他出生于深夜最黑之时，刚生下来的时候还差点变成恶婴。后来被我的眉心血所点化，算是安镇住暴戾的魂魄。所以我想叫他小黑，希望他能够由黑望白。

章辽越听了我的解释，丢给我个白眼，“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算不算强词夺理，不过有个名字总比没名字强。你说得对，咱们要为他以后做打算，有名有姓建档就有希望。行，就先叫路小黑吧。小名叫小黑，似乎也没有那么土。”

有了名字，接下来让人头疼的就是他的生长环境。毕竟他是鬼娃娃，不能当成普通孩子那样去养着。我暂时能够想到的就是先让他在阴性的柳木瓶中，接受我们每日的香烛和烟火供奉。章辽越提议每天再给他播放大悲咒或是心经，以此来化解鬼娃娃的戾气。

当然，我每天还得给路小黑准备他适合的吃食，还要考虑到以后怎么教他做一只好的鬼娃娃。总之，应了章辽越当时说的那句话，奶妈奶爸不好当。

路小黑的事情暂时先就那样处理，虽然难，但我相信我们能够做好。

反倒是那个拾荒老人的身影总是在我的脑海中缭绕不散，这让我不得不去想，是不是潜意识里让我去了解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我将那老人的事情和他怪异的行为说给章辽越听。她也觉得很奇怪，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给了个主意。

按照她的建议，我用土鸡蛋做了一份蛋炒饭。那土鸡蛋我是打成泡沫状才用猪油煎炒，不过是鸡蛋刚一下锅，蛋香味立刻就从厨房飘了出去，弥漫在满屋子。当我将捏散的米饭加进去之后，更是蛋香裹着稻香，让人心醉，让人忍不住想要吧嗒嘴，哪怕像是在品味那香气。

章辽越说，“你这饭炒出了小时候家里的味道。”

我说，“你这话说得可以去拍广告。”

当然，对于蛋炒饭来说，点睛之笔的还有最后撒上去的葱花。切成细碎的小葱段碎，我手腕扭转一抖，就像是绿色的雨点一样洒在金黄又雪白的蛋炒饭上。妈呀，葱香味瞬间被烘托得跟莅临凡间的仙女那般，令人垂涎欲滴。

“得，这么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下肚，我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打听到的了。”章辽越提着盛有蛋炒饭的饭盒，我们俩又那么合计一番之后，前后脚出了门。

提着蛋炒饭来到西街，不用怎么仔细地寻找，我们就看到那个老人还在拾荒对视一眼之后，章辽越扯了扯手臂上的黄色臂章，臂章上面写着“社区志愿者”。这臂章是她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拾荒老人觉得突兀。

感觉到有人靠近，拾荒老人微微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又自顾自地转过头去继续翻找垃圾箱里能够拾走的东西。

“大爷。”章辽越笑盈盈地喊道。

拾荒老人听到声音扭过头看看左右，这才不确定地望着章辽越问到，“你喊我啊？”

“对啊，大爷，今天是我们社区志愿者出动日，我看您每天都在这里拾荒捡东西，您的家里人呢？”

拾荒老人看着她，眼神有些空洞无神，随后摇摇头说，“不知道。”

章辽越依旧笑脸相迎，对老人说，“没关系的大爷，您看已经快十三点了，您肯定还没有吃东西吧？我这里正好有蛋炒饭，来，来吃点。”

“不用了……”拾荒老人边说，章辽越边打开饭盒的盖子。盖子一打开，拾荒老人想要拒绝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随着被咽回去的话，很明显还有被蛋炒饭的香气引出来的口水。

不得不说章辽越确实是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戏精，非但自己装什么像什么，现在装成个志愿者也真像那么回事。并且她的观察能力也很强，那拾荒老人的表情和反应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她捧着饭盒，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说，“真的好香啊，大爷不蛮您说，这蛋炒饭我一次能够吃三碗，嘿嘿，大爷，您别怕啊，我真的是志愿者，打算给您送点饭吃。”见章辽越这般诚恳，拾荒老人似乎放下戒备，放松了身体。

关键是那蛋炒饭是真香，他闻着香味不由自主地坐在章辽越的旁边。没多会功夫，两个人就聊得热火朝天的，章辽越冲我眨眼睛，意思是她打入“内部”已然成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