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符水之后，阿四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章辽越盯着他，问到，“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重？！好几十条人命，就因为你的冲动没有了。在我看来，那些鬼只是来吓唬一下你已经算是好的了，要是我，早就已经！哼！并且你想过没有，那里面还有无辜的孩子！”

听到那么说，我知道她又想起了昊昊的事情。

阿四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听章辽越那么说，他很吃惊地抬头望着她问到，“你，你们知道有鬼？”

我和章辽越对视一眼，我对他说，“你以为你逃到这里来是偶然吗？这样说吧，这世界上一切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你的到来就注定我们需要去处理这件事情。”说完之后，见阿四那一脸懵懂的傻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给他拽那些文绉绉的话，他这么个粗人根本就听不懂。

章辽越白我一眼，直截了当地对阿四说，“是的，我们能够看得见鬼，所以老天爷才让你到这里来让我们帮你。不过我们只能够帮你安抚那些鬼魂，让他们去轮回，但这事了解之后，你该承担的责任必须去承担，该接受的惩罚也必须要去承担！明白了吗？”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非常严肃。

阿四垂着头说，“是我对不起他们，当时确实是我被心魔蒙了眼。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越姐救我，越姐救我。”

章辽越见他那可怜样，也是长长地叹着气。我知道，要不是在她小时候阿四帮过他，她现在的态度也未必是这样。章辽越是个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该帮的她会尽力去帮。

她问我东西是否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我点头说差不多。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到午夜，应该出发去摆鬼宴了。

“走吧。”章辽越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站起身将扇子一合说道，“见鬼去。”

阿四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得，不确定地问到，“啊？这，我也要去啊？”

“当然，这是你造的孽，肯定要自己出面才能完美地解决。这即便是在道上也说得通不是？”

我知道，如果真是两个帮派火拼之后的谈判，阿四未必会觉得害怕。但是现在是要去见鬼，任凭他拳头再硬，性子再暴躁，作为普通人，没有不害怕的。章辽越坏笑得拍着阿四的肩膀，“怕什么，有我们在呢。”

虽然世贸城三楼还处于封锁的状态，整个商场也已经紧闭大门，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躲过保安的看守，找个漏洞钻进去，那也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只是一靠近这世贸城，阿四就止不住地打颤，两排牙齿“嘚嘚嘚”打架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就像是魔鬼啃咬骨头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空无一人的商场之内，这“嘚嘚嘚”撞击在那些模特啊、玻璃扶栏啊、散乱的商品成列啊还有那被烧焦的墙面上反弹回来，从“嘚嘚嘚”，变成“嘚嘚嘚，嘚嘚嘚”，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走在前面的章辽越终于没能忍住脾气，转过来就给了阿四小腿一脚。当然，这一脚并不重，只是起到提醒的作用。

章辽越压着声音说，“你能不能小声点，想把人都引过来？”

阿四苦瓜着一张脸，愁眉兮兮地说，“我，我害怕。”

“你放火的时候不害怕？”章辽越怼他道，“现在是你用灵魂赎罪的时候！怕什么怕，要怕当初就不该做哪些混账事。”阿四被章辽越一通臭骂，虽然依旧低丧，但好歹他的牙齿不打架了。

我们来到三楼，这里的警戒线还没有拆掉，但毕竟过去了这么几天，所有有些地方已经松垮。那些被烧焦的墙面和地板，还有那个搭建的破损舞台都还原封不动地在那里，半人高的音响被烧得变形，歪歪扭扭地靠在舞台板上。一切都和刚刚发生火灾时一样，也不知道是警察的调查还没有结束，还是浩叔根本就懒得再管这个地方，总之没有被挪动和整理过的迹象。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连忙做着准备。阿四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我们带来的食物一一地摆放在地面上。我算着人数，差不多有三十个人，所以每样蒸菜都准备了三份，有凉拌蒸茄子，糯米蒸排骨，蒜蓉蒸开边虾，香菇蒸鳕鱼，蒜酥蒸南瓜，白蛤蒸鸡蛋，肉沫蒸豆腐，火腿蒜蓉蒸娃娃菜，做为搭配我还准备了酸辣萝卜皮，凉拌海带丝。这些菜一摆出来，还真是挺有规模，挺有宴席的视觉效应。

就连章辽越都说，“你说咱们这事弄的，这要是拍下来发朋友圈，保准有人说我们大半夜放毒。这些菜光是闻着都这么香，弄得我都饿了。”

我笑道，“这些菜我们是不能吃的，你知道的。”

阿四见我们俩有说有笑，一副“你们怎么不害怕”的神情，有点不可置信。

摆好了饭菜，我们点燃香烛，然后顺着大门的方向撒了一路纸钱做为引路。看着这黑球球的四周，空荡荡的商场平台，破烂的桌椅和舞台，还有那一地三桌的饭菜，虽然没有风，可那蜡烛火苗不停地闪烁，使得整个气氛阴森诡异。原本已经淡定下来的阿四又开始觉得心中发毛，他朝着章辽越的方向靠靠，低声问到，“越，越姐，真，真的没事吧？”

“拿出你的血性来。”章辽越说，“有我和九星在，有什么好怕的。”

正说着，突然从我们脚下涌起一层灰色薄雾！这雾气中带着阴森寒气，瞬间我感到凉意从脚背往上腾升！阿四虽然看不到鬼雾，但是身体也能感知到阴寒，他脸色苍白本能地又往章辽越的身后躲了躲，眼神中尽是恐怖。

“他们来了。”我说。“什，什么来了？”阿四带着哭腔颤抖地明知故问。

话音刚落，我和章辽越就看到门口的位置鬼雾更加浓烈，阴气逐渐蔓延开。在我们的眼中，整个世贸城三楼的景象发生巨大的变化，从漆黑凌乱的火灾废墟变成明亮整洁的喧嚣商场。只是那明亮被蒙上了一层浓雾，那喧嚣也显得非常地幽怨诡异。

当然，这一切在阿四的眼中是不存在的，他只是小心翼翼又怀揣着恐惧地看着我和章辽越的神色，警惕地看着四周，像个木头人那样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突然，他低声惊呼道，“那！那个香，升起来的那个烟方向变了！那个蜡烛的火苗，火苗也偏了！”他说的正是围绕在饭食周边的香烛，因为鬼魂阴气的影响，那些香烟和蜡烛火苗确实会无风偏移。

章辽越压着声音喝道，“不要吵！安静点！”

在那场火灾中丧生的鬼魂们已经陆续地回到这个地方，今天是他们的头七，所以他们会出现在当初死亡的位置做对于阳间最后的告别，接着按照正常的流程，他们就在这里跨过鬼门进入阴间，去轮回。

“哇，好香啊，什么东西好香啊，昊昊的口水都流出来了。”稚嫩的童声正是之前和妈妈走失的昊昊。这次他紧紧地牵着妈妈的手，又蹦又跳地从鬼影中走出来。看着满地的食物，昊昊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冒着精光，他抬头望着妈妈，“妈妈妈妈，这些可以吃吗？昊昊突然感觉到好饿啊。这些东西闻起来好香，你看，还有昊昊最喜欢吃的蒸排骨。”

昊昊的妈妈神色有些木然，听孩子这么说，她又从木然转变为警惕。看看左右，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鬼魂聚集在了三桌饭食的附近。地面上的香烟和烛火闪烁不定，开始朝着他们的身上缭绕而去。

他们很犹豫，似乎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又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走出去对他们说，“别愣在那里啊，来，大家坐下来吧，不管怎么说，咱们相逢就是缘分，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我的话倒没让那些鬼影有什么吃惊，他们有种理所当然的接受感。反倒是把那阿四吓得不行，一个劲地往后退，边退边说，“越姐，越姐，他在和谁说话？谁在这里？谁？！”

他这么一发声，把章辽越给紧张着了，连忙招呼他闭嘴。可为时已晚，已经有鬼发现了他！

“就是他！就是他放的火！”

那鬼影的这一声吼，让剩下的鬼瞬间炸燃，他们的关注点从食物上一下子转移到阿四的身上！看到阿四，他们想起了那天火灾的事情，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扭曲！随后，有鬼开始朝着阿四挪动而来。有一只鬼开始朝阿四靠近，剩下的鬼也开始僵硬地朝着阿四走过来！

“这是要死！你说你就不能安静点嘛！”章辽越皱着眉头低声吼道。

阿四看不到那些鬼，但是整个空间中的气氛让他潜意识中知道事情很严重，再加上我和章辽越的脸色铁青，神色凝重，他更是知道不妙。“怎，怎么了嘛，我，我确实不知道你们在和谁说话啊。”他还企图结结巴巴地解释。

“闭嘴！”

章辽越的吼声未落地，就已经有鬼朝着阿四扑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