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辽越话虽那样说，可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什么人都没有！这让她打着激灵，犹豫着要不要将手收回来。她不确定地问我，“九星，你听那声音是不是从那方向传来的？”

说实话，我还真不敢确定，因为就在我想要回答的当口，那干咳声又出现在我们身后！当我们转过身去，咳嗽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身后！那声音就想在和我们捉迷藏，总是在背后出现。

我和章辽越对视一眼，随后背对着背站着，心想这样一来看那东西还怎么在我们身后搞鬼！

“咳！”

咳嗽的声音依旧从我的背后传来！在我猛地转身的同时，章辽越也正转身过来，我俩从背对背变成了面对面。我们俩同时睁大眼睛，同时用手指着对方，同时惊呼道，“那东西在你身后！”

我们再次同时转头，身后的景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鬼雾弥漫笼罩，稍微远处的位置楼宇街道都完全看不清轮廓和模样。大大小小的鬼影从鬼雾中逐渐浮现而出！那鬼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哀嚎着朝我们慢慢靠近！一时之间阴风四起，森寒之气从脚底直接蹿升到头顶，让我感觉头皮发麻，毛孔极具收缩的同时，那头发都像是被激得要飞起来的趋势！

“这，都是阿四造的孽？”章辽越皱着眉头问。

“肯定是了，不然不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鬼啊。并且你看他们的神色，看上去是不是特别迷茫，特别无助，还特别害怕？那都是因为这是他们刚刚才成为鬼，还不适应新身份，有些甚至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变成鬼了。如果算起来，今天应该是第四天，还有三天就是他们的头七。如果头七的时候他们还不能接受事实，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我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通，一方面也是因为紧张，开启了我的话痨模式，另一方面也是在这种陈述的过程中在理清思路。

那些鬼离我们越来越近，但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和章辽越，而是旁边的那栋世贸城。在经历过火灾之后，世贸城三楼一直处于封锁状态，仅仅从楼宇外观就能够看得出当时那场大火有多惨烈。整个三楼的外墙都已经完全漆黑，落地窗的位置空荡荡地只剩下变形了的钢铁支架，从断裂的墙面和破烂的展台中暴露飘荡着带着胶皮的电线。那鲜红却又被漂黑的外胶皮就像是断裂的神经血管中不断往外涌出鲜血和体液，让这整栋建筑失去生机和活力。

那些鬼穿过我和章辽越，双眼无焦地往世贸城缓步走去。他们看上去都面无表情，但从那鬼影体内不时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有哀嚎，有哭泣，有类似说话交谈的声音，还有就是我们刚刚听到的咳嗽声。奇怪的是，越是随着这些鬼影的靠近，这些声音越是难以分辨，难以听清。就好像一个人沉溺在水中，从岸上传来的声音那般。

“他们这是要去哪？”章辽越问。

“他们都是在这世贸城中枉死的冤魂，现在他们的魂魄回到这里，正是说明他们不接受已经死去的事实。”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吧，我们先回去。”我沉默片刻说道，

“回去？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吗？”章辽越问。

“我们现在确实做不了什么，不要忘了这次我们只是来看看情况的。走吧，我们先回去，离他们头七还有三天，这三天有我们忙的了。”

正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小孩非常慌张而悲伤地哭泣。“呜……呜……妈妈……妈妈……”

我们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哭得喊着四处张望，“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昊昊害怕，妈妈，呜……”

那小孩双脚没有完全着地，整副身躯闪烁不定，显然是个小鬼。哭了一会，他害怕犹豫地站起来，在那些鬼影中穿梭，一边穿梭，一边仰着脑袋往上看，拉拉这个人的裤腿，拉拉那个人的裙摆，边哭边喊着找妈妈。

那些被他拉过的鬼影，要不就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要不就是根本没有丝毫反应。鬼影的冷漠让小鬼心里更是慌张，小手颤抖得厉害。这时，小鬼在穿梭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一只男鬼的腿，那男鬼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瞥一眼小鬼，不耐烦地一脚就将他给踢开！

这一下刺激到了章辽越，她本能地想要冲上去教训那只男鬼，被我一把拉住。我沉声喝道，“你冲上去有什么用？”章辽越愣在那里。她那会只是被男鬼的举动冲击到了头脑，被我这么一喝，她也立刻知道现在不是去教训鬼的时候。无论怎么样，这些鬼都还处于懵懂未知的状态，如果她冒然出手，按照她纯阳命的体质来说或许真有三分可能教训到那只男鬼，但同时也惊扰到他的魂魄，让他无法正常轮回。

“现在咱们该做的是如何给这些鬼安魂，不是吗？”我又追加了一句，章辽越咬着嘴唇点点头。她不无遗憾又很是不放心地回头去看那只还在找妈妈的小鬼，眼神中尽是怜悯和不忍。

“昊昊，昊昊。”又一个飘渺的声音在鬼影中回荡。听到这个声音，小鬼马上站在那里左右寻，“妈妈，昊昊在这里，妈妈，昊昊在这里。”

一只女鬼从鬼影中慌张地出现，循着声音找到小鬼，两只鬼哭泣着紧紧地抱在一起。小鬼哭着说，“妈妈，昊昊好害怕，这到底是哪里啊？我们不是应该去儿童乐园吗？可是怎么到处都黑黢黢的啊？我想要光头强摇摇车，我想要淘气堡。”

昊昊妈妈说，“昊昊不哭，妈妈在的，无论是什么地方，妈妈都陪着昊昊。走，咱们去淘气堡。没事的，哪怕再黑也不怕，妈妈牵着。不过昊昊要答应妈妈，不能再随便乱跑了，不然走丢了可怎么办呢，对不对？”

“嗯！”小鬼点头，脸上破涕为笑。

是的，那小鬼笑了。即便是成了鬼，孩子也永远都是最单纯最无暇的。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深深地被触动，有绒绒的感动，也有深深的责任感。“走吧。”我说。

“嗯。”章辽越回应。能够看得出来，她同样也被触动。

回来之后我和章辽越分头行动，章辽越发动力量去找阿四，他是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要安抚那些鬼魂，必须有阿四的在场。

而我要去准备食材，我要做一件之前没想过，现在只能大着胆子做的事情。那就是我要给群鬼做一顿宴餐！

这个想法确实有点大胆，不过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很多事情能成不能成，总要去尝试一下才知道。当然，又因为毕竟是个庞大的工程，所以我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能行不能行。

我在网上翻看了新闻，得知当天在火海中直接丧生的就有十九人，后来还有七人因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死亡。说实话，当我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是很吃惊。固然那火是阿四放的，但如果商场的消防措施到位，消防通道合理，何至于在一个阔敞的商场里会有这么多人丧生火海？！

“那什么浩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只知道赚钱的黑心商人。”我在心里用所知道的词将那个唯利是图的人给骂了一通。

只是这样一算下来，在那场火海中被烧死的冤魂龚总就有二十六人，我得打算成三桌的饭菜来准备。只有我一个人，这个工程量还是比较大的。后来我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多弄蒸菜，少弄炒菜。因为炒菜必须一份一份地炒，但是蒸菜我可以一锅一锅地蒸。

我从菜场买来一些陶土碗，这种碗用来做蒸菜最为合适，因为那碗制作工艺粗糙，正因为此，所以陶土之间的空洞缝隙比较大。这种碗不讲究工艺，非常便宜，也很容易碎烂，没什么收藏价值，可我厨师学校的师父神秘兮兮地告诉过我们，就这种碗蒸出来的东西才最好吃！

后来我在实践中才知道，这并不是他夸大其词。那陶土碗空洞缝隙比较大，但是却不会渗水渗油，却非常透气，能够在蒸菜的时候，让热气顺着那些缝隙一丝一缕、不做声息地腾升到食物的位置，慢慢地温热。蒸汽裹带着蒸菜的各种食材香气，在陶土碗中相互地交织，彼此气味分子的碰撞，让蒸菜的各个食材味道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与此同时又极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美。

我敲了敲那陶土碗边，那碗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我满意地点点头，“要的就是这个味！”

当我提溜着菜和器皿回到饭店时，看到章辽越和刀疤脸也已经回来了。

“找到阿四了吗？”我问。

章辽越黑着脸摇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