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方的鬼影更加虚弱了，时而显现，时而隐去，即便是显现的时候也差不多快要变成透明的了。说实话，看到他的这个状态，我即心慌又心痛，都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反而是他在向我简述那些过往。

王大方自嘲地苦笑说，“看来这鬼的能力是比人要强那么一点点哈，我还以为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哪知道这东讲西讲的，还能和你扯出来那么多往事，看来平日里的红烧肉没有白吃。”

“王大哥……”我哽咽着不知道该如果接话。

王大方说，“兄弟，认识你很高兴，真的，所以你也不要难过。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阳间有部很火热的电影，叫什么环游记来着。”

“寻梦环游记。”

“对，寻梦环游记，”王大方说，“记得你说那里面有句很棒的台词，相比死亡，被人遗忘才是更可怕的。我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家里子孙传代都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说实话，近几年已经没有人给我扫墓祭奠，在阴间我也只能够靠自己去找点事情做才能够有口香吃。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相信哪怕我现在就魂飞魄散，你还是能够记得住我的，对吗？”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因为未到情深或是伤心处。我点头对王大方说，“王大哥，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那就行了，别的那些矫情的话咱们也就别说了，这辈子我也算是活得死得值当了。”王大方看看自己透明的双手，苦笑说，“还真没时间了，我这还有重要的信息要告诉给你呢。”

我知道时间紧迫，我还想知道王大方到底是怎么受到如此严重的重创呢。于是，我连忙问到，“是关于那个小智的？”

“是的。”王大方点头说，“别人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你肯定知道，那个池塘里有水鬼。”我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心想果然如此。这水鬼一般来说并不会天天出没，只会在某些时候才会出来害人。水鬼是以往淹死的人，冤魂不散，残留在水当中所形成。这种鬼有个特性，那就是会找替死鬼！

有时候我们在溪水河流中游泳，会突然感到身体猛地往下一沉，那就是水鬼在作怪！水鬼会抓住人的双脚，将对方拖入水中淹死，那人死后，水鬼将那人的魂魄留在水中，置换出自己的魂魄进入阴间，去投胎转世！

“小智是水鬼？”我问道。王大方点头说是。

我想想又问，“那老张是被小智拖到水中害死的？”王大方又点头说是。

我想想觉得不太对，问到，“不对啊，如果老张是被小智害死的，那老张的魂魄已经置换出小智了，怎么现在水鬼还是小智呢？”

“唉，”王大方叹气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些鬼也不愿意多提及那片池塘的原因。小智那孩子太顽劣，当他被水鬼拖下水成为水鬼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中其实就存有怨恨。他不愿意用别人的魂魄来换自己去轮回转世的机会。”

“嗯？”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更有些矛盾之处。

看出我的疑惑，王大方说，“不用觉得奇怪，他虽然不用别人来换取自己转世的机会，但是小智这孩子做的事情比一般水鬼更加恶劣。那就是他将所有拖下水的魂魄都禁锢在那水底！他即轮回不了，他也不让别人有转世的机会！”

“什么？！”这话听得我脊背发凉，我没想到小智那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坏心眼。“那阴间和鬼差都不管吗？”我问。

王大方说，“唉，说起来这阴间有鬼差，但是鬼差的作用不过是维持阴间的秩序，是维持阴阳两界的平衡，至于那些鬼对人做些了什么，其实鬼差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这倒也是，从来都只听说过阳间的和尚道士、能人异士将饿鬼收服，或是将厉鬼打得魂飞魄散，从来没有听说过鬼害人被鬼差给抓回去坐牢的，也没听说过人杀了鬼被警察找麻烦的。那阴间的地狱，还有王大方所说的枉死城，都是准备给在阳间就积累下罪孽的人的，说白了，也就是阳间的债，阴间去还；而阴间造下的罪孽，也会在轮回的时候安排到阳间去赎。

王大方说，“正因为那水鬼厉害，所以我们都不愿意靠近那片池塘。那水鬼小智也并不是经常出没，很多时候他都是在睡觉，或是在水底欣赏他收集的那些魂魄。只是偶尔才出现，去搜寻新的魂魄。这不，那三个孩子就这么倒霉，被小智给盯上了。”

我看看王大方，痛心地问到，“王大哥，你这样，也是被小智给弄的吗？”

他看看自己更加透明的鬼影，笑着摇头说，“唉，老咯老咯，真是老咯，连个小鬼也对付不了咯，这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多了还是不好。是的，唉，我也是想帮你，那会看你那么愁眉苦脸，想着能帮就棒你去看看。哪知道，这一帮，就把自己给帮成这样了。”

我简直内疚都快要原地爆炸，紧紧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到肉里。我懊悔地说道，“王大哥，那会我说的那些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说出那么操蛋的话。”

“兄弟，别这样，没关系的。那转世的号码已经等得我都快要崩溃了，昨天我发现取的那个转世号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心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无所谓了，想想其实也挺酷的，没有谁能够死两次，这样的机会被我给碰上了，难道不好吗？哈哈，哈哈。”他干笑着，笑着笑着，我感觉他都快要哭了，他连忙收住了笑容，隐藏住情绪。

“那个时候，我有奇怪的感觉，变得非常的烦躁易怒，并且，我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人在盯着我看。是那个小智吗？”我说，“正是因为这种氛围，我才会说出那些混帐话，哥，你一定要原谅我。”

“好啦，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大气。九星，你是男子汉，要大气一些。现在想来，肯定是那个小坏蛋干的。九星，如此一来，你和那小智之间必定会交锋，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啊。你看我这不过是去打听打听，就弄得自己跟个快要断电的电灯泡似的一会亮一会暗。你要是不小心，小心那小智真能够将你做成人形蜡烛，点在他那个水底下。”

王大方说的这话有些瘆人，我从脚底下升起一阵寒意，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谁知，王大方也跟着打了个冷颤，他哆嗦着说，“九星，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还好还好，我这个残破的‘电灯泡’还坚持到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给你听，没有弄得武侠剧里的那些烂梗烂桥段，说话说一半。唉，只是，再也吃不上红烧肉了。”

王大方这话让我瞬间泪目，我连忙又给他续点上三炷香，用一枚铜钱压住一叠纸钱放在三炷香的前面。我说，“王大哥，这三炷香应该还能帮你将魂魄定住一段时间，你坚持一下，我去给你做红烧肉，你无论如何都要再吃上一口。”他微微点头。

在厨房的时候，我思绪其实很乱，手都在发抖，好几次都找不到惯常放好的调料瓶在什么地方。就这样在跌跌撞撞之中，我将王大方最爱吃的红烧肉给烧好了。

可是，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阴火红烧肉走出来的时候，那颗大柳树的下面只有三柱只烧了三分之一的香，那枚压在纸钱上的铜钱已经滚到一旁，纸钱被夜风吹得翻滚飞舞。王大方的鬼影已经不见了！……

我的心在抽搐，端着碗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欲哭无泪，根本就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当时我那复杂、纠结、悲伤、懊悔的心情。我站在那里呆愣了很长很长时间，就那样看着纸钱在地面上翻滚……

那分钟，我好像懂得了一些道理，可是又什么道理都说不上来。我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将那碗阴火红烧肉吃得一块都不剩。是的，没错，我将那碗阴火红烧肉吃进了肚子了！我当然知道阳间的人吃了阴间饭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第二天，我拉肚子拉得都快要虚脱，还发起了高烧。章辽越因为着急跳着脚地骂我是笨蛋，骂完之后又去给我冲调糖盐水，喝来补充电解质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啊？你看我就一晚上没有在，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那王大方也是的……唉，真是，你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二个的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章辽越一边照顾着我，一边止不住地絮絮叨叨。

其实，我那样做并不是想要去证明什么，说明什么，只是那分钟那个情绪就是让我不自觉地做出了那样的举动。我觉得，这才是真性情的体现。一个兄弟为了我而死了，我吃了他平日最爱吃的东西来祭奠他，这没毛病。

“哟嗬，看不出来嘛。你这看着弱不禁风的白面小生还有这份义气。行！虽然有些傻，但越姐挺你了！那个叫小智的水鬼，越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艹，一个小屁孩，还翻了天了！”章辽越叉着腰站在窗户口那里端详着我，而我惊悚地看见她身后的窗台探出来一颗小孩的头！

（未完待续）

【扫码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