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于网络）

“呱哇，呱哇……呜哇啊哇……呱哇……”对面楼宇里又传来婴儿的啼哭。

被打断思路的小智抬头一看，外面明月高挂，万家灯火堪比漫天繁星，不知不觉已经又是该邀约周公的深夜。对于她来说，这个点本应是思绪清晰、文如泉涌的时候，然而最近让她很苦恼，对面楼宇里不知道哪一家的孩子每到夜晚就开始哭闹，这一哭差不多要哭上一个多小时才会慢慢消停。

恰逢编辑部催稿催得紧，处于赶稿阶段的小智被那一声接一声的哭闹吵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慌。端起咖啡杯一看只剩挂壁的几滴，她更是烦躁的头发根都要炸开的感觉。

“哭哭哭，真是烦死人了！没完没了，天天哭天天哭，怎么就不见管管！”各方面的压力压得小智终于有些失控，冲着窗户大声地喊道，回应她的还是那一声接一声的啼哭和喊叫。毕竟她是个有着良好情绪管理能力的人，喊了这一声之后，心中的郁气多少算是得以舒缓。

重新冲上一杯咖啡，醇厚的咖啡香气让她的脑细胞再度活泛起来，她站在自己改建的小吧台前，构思刚刚断掉的剧情。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有个很棒的衔接桥段得马上记下来。

她放下咖啡杯转身就准备冲向书房，谁知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老婆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拨浪鼓，搓动着鼓棒摇晃着。那拨浪鼓的鼓槌一下下地锤击着鼓面，却没有鼓声发出来！

那场景简直就是恐怖电影里的画面，小智被吓得浑身颤抖，亏得她胆子比一般男人还要大，虽然她已经双腿发软，还硬是撑着小吧台，颤抖着声音大声问到，“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老太婆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她微微一笑。她这一笑，小智瞬间觉得整个魂都要被抽走，双手抱着头歇斯底里地惊声尖叫！“啊！”

……

小智猛地一个激灵，从恍惚之间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面朝着小吧台，双手捧着咖啡杯，手心里和后背上全都是惊吓之后的冷汗。她晃晃脑袋，心想这是要疲倦到什么程度，才会站着就睡着，还做了个那么恐怖的梦。

梦？想着那个老婆婆，小智还是脊背发凉，心颤不已。生怕转过头就看见梦里的情景，所以她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到沙发上空无一物，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是莫名的恐惧感袭来。她觉得这客厅空荡大可怕，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夜风，吹得吊灯左右摇晃，光线明暗不定。

手忙脚乱之间她打翻咖啡杯，棕褐色的咖啡像一滩血一样摊在吧台上。她汗毛竖立，根本顾不上收拾就朝着书房跑去，紧接着把房门紧紧关闭。难怪猫总喜欢藏在纸箱里，狭小的空间比宽阔的空间更能够给予人安全感。小智把自己陷在沙发椅里，慢慢地舒缓过来。

这一定神，她就又重新听见回荡在小区上空的婴儿啼哭声。“真是奇怪，刚刚明明觉得那孩子没有哭了。唉。”小智叹口气之后，无奈地把窗户给关上，带上耳机播放着钢琴曲，很快也就静下心来。

时间在赶稿的过程中很快就溜走，等她在抬起头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曙光初现，朦胧的光线撕破黑夜，重新勾画出城市的轮廓。将文稿发送给编辑之后，小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摘下耳机，如释重负。

她打开房门，准备去喝杯咖啡缓缓神，然后再洗漱睡觉休息。谁知一看到吧台上打翻的咖啡，她的心猛地一紧，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幕还是心有余悸。看着外面的阳光逐渐明媚起来，她决定还是先出去晒晒太阳。“无论昨天晚上是做梦还是怎样，去受点阳光，去去阴寒和霉运总是好的。”

一贯乐观的她将吧台收拾赶紧，洗漱后化了个精致的淡妆就出门了。

小区里绿树成荫，环境优美，早上的空气充满负氧离子，让小智忍不住闭上眼睛贪婪地深深呼吸着。

“咚咚咚，咚咚咚”，轻微的鼓声吸引小智的注意，循着望过去，一个年轻的少妇正用手中的拨浪鼓逗弄着躺在婴儿车里的孩子。拨浪鼓长得基本上都一个样，小巧精致，鼓面上画着喜庆的中国娃娃。

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小智觉得这只拨浪鼓她见过！正是昨天晚上那个老婆婆手里的那只！

她心中一动。想了想凑上前去，笑着说，“哇，这宝宝好可爱啊。多大了？”

年轻少妇客气地笑着回应，“十个多月了。”

“真是可爱，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妹妹。”

“呀，真好。长得白胖白胖的，眼睛又大又黑，哎呀，你看，她笑了，笑起来真是好萌啊。”

“呵呵，笑的时候倒是乖，哭起来可就受不了了。”

有了孩子这个媒介，不过两三句的功夫就能够套得近乎。小智问到，“妹妹爱哭？不会吧，我感觉她挺爱笑的啊，你看我手指逗逗，她都笑得那么开心。”

“是因为这会儿她睡醒了，又是白天。这一到晚上啊就不得了，睡着睡着就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也不见她哪里不舒服，也不见她饿的，就是哭。”

小智在心里给自己了一个肯定，“果然没错，每天晚上夜哭的小孩就是她了。”

“没去找医生看看？”小智问。

那少妇说，“看了，头几次她一哭我们就抱到急诊去，到了那里她就不哭了。后来我们见没什么事，也就没再去医院。”

“咦，这拨浪鼓还有些意思呢。”小智将话题转到她更感兴趣的物件上。

少妇笑说，“这个拨浪鼓说起来还有些年生了呢，据说是她爷爷小时候的玩过的，算不算也是一个古董了？”

小智惊讶地说，“哇，那还真的厉害，我算算啊，如果是她爷爷小时候玩过的话，怎么说也得有五六十年了吧，居然还没有坏，也是神奇。”

“嗯，是的，以前的东西真的质量挺好的。”

就这样，她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又聊了好一阵，这才各自回家。身为作家的小智，本能地觉得那个拨浪鼓有什么故事，甚至很快在她心里已经构建了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

到了晚上，那婴儿啼哭声又在夜晚时分响彻小区。“呱哇，呱哇……呜哇啊哇……呱哇……”小智端着咖啡站在阳台上，这一次她没有烦躁，反而觉得那哭声像是在说什么故事。

一转身，她惊讶地发现沙发里又坐着那个老婆婆，摇着拨浪鼓冲着她在笑。小智惊得咖啡杯失手掉到地上，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然而老婆婆并没有动作，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没有感觉到恶意……小智掐了自己一把，定了定神，强作镇定鼓足勇气地问到，“婆婆，您是那孩子的家人吗？”

谁知老婆婆竟然真的对她点了点头。

小智按压住害怕的心理，牵动着嘴角强迫自己笑笑，接着问到，“你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老婆婆又点了点头。小智被自己的机智给感动到了，这让她又忘记三分害怕。她说，“那我能帮你什么呢？对了，那孩子天天晚上哭，和您有关吗？”

此话一出，老婆婆的脸色就变了，脸上尽是凄苦和无奈的神情。她咬着嘴唇，一会点头又一会摇头，摆摆手又拨弄拨弄那只拨浪鼓。尽管小智知道对面坐着的是只鬼，可是那模样让她仿佛看到了已经过世的外婆，顿然生出恻隐之心，她说，“婆婆，您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吗？放心，我能帮一定会帮您的。”婆婆感激地看了小智一眼，微微摇晃拨浪鼓，眼角竟然流出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来。

第二天，小智又在小区里“巧遇”年轻少妇，两个人聊得投缘，那少妇邀请小智到家里小坐片刻，这正是她的用意所在，所以高兴地答应了。

到了她家，小智见到一个灵位，其中摆放的照片正是那个老婆婆。照片中的老婆婆面容慈祥，眼角带笑，哪怕是这样的遗照也丝毫感觉不到阴森瘆人，反倒有种温情从照片中透露而出。

“这个老人家是？”小智问。

年轻少妇看了一眼说，“这是孩子的祖奶奶。人好的很，非常喜欢我，常常说一定要亲手抱一抱重孙，将她的福气都过给宝宝。谁知我正怀着宝宝的时候，她就走了，因为怀着孕所以也没能去送她。唉。”

小智看着那遗照有些晃神。这时，孩子估计是饿了，又开始哭闹。年轻少妇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看一眼，我去给她冲奶粉来喂。”

“好的，你去吧。”小智爽快地答应了。

见那少妇进入厨房，小智凑近婴儿，从包里取出一小粒米，在那孩子的眼角处滚了滚。孩子流出来的一滴眼泪全都裹在了米粒上，她又将米粒埋在供奉老婆婆的香炉里，对着照片拜了三拜，低声说道，“老婆婆，我知道您是喜欢这个孩子，舍不得她，想要抱抱她。可是她毕竟还小，受不住您的抚摸，我用米粒沾了她的眼泪，其中有着她的气息，希望能够让您安心且安息。”

不知道是否是小智的错觉，当她再抬眼望向照片的时候，觉得那老婆婆笑得更柔和安详了。

从那一天起，小区里再没有婴儿夜哭的声音。

……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小智跟着贴在电线杆上的黄纸念出声来。

这时，听见朋友在她身后叫她，转过头，愉快地走掉了。裙摆飘扬，像极了一只展开翅膀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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