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古寺《对花经》

（采风中原56走）

 提要：一首区别于一般对花歌的经歌，一首区别于一般唱经的对花歌。

 

正文：在辉县县城西北30多公里的南太行山松树坪境内，有一条南北向的大山深沟，九座高山犹如九朵莲花簇拥着，所以当地被称为九莲山。弯弯曲曲十多公里长的进沟山路，终止在一堵200来米高的红石悬崖下面。崖壁立陡，瀑布飞悬。近年间为开发旅游业，在石壁上开凿出由很多个之字形组成的石梯来。近两三年，我为考察西莲寺写帐，每年都要进山几次，攀爬那九百九十九阶天梯，上到悬崖上面的“小西天”。悬崖上面是台地，地狭路窄，溪浅潭深，茂林大树掩映着一座寺院。寺名西莲寺，村因寺而名也叫西莲寺村。寺庙与民居混建，没有围墙，庙门不锁，四时不关。古寺沿溪而建，无路就凿石为阶，地狭依洞窟为寺。寺庙里，菩萨与西王母“排排坐”，道教三清与佛教如来共享人间香火，盘古与三皇相厮守，山神、土神、俗神济济一堂。西莲寺源头已无可考据，从残碑上能够看出西莲寺在明清时期即已香火繁盛了。

去年“六月六”，我进九莲山上小西天，在寺里听唱经，有一首《对花经》只唱得我热泪盈眶。当时是一位中年男人领唱，几位老年妇女和唱。令我感动的不是歌词和曲谱，而是唱经的形式和气氛，一人问，众人答；一人领唱，众人相和。唱者与和者，虽同为进香人，可能素昧平生，但他们仍唱得是那么和谐那么顺畅那么整齐那么训练有素，那么专注那么虔诚。我感觉到，这首《对花经》在民间流传得十分普遍且又十分成熟。

今年“九月九”，我又“进山上天”。晚上，在窄狭的庙院里，香客们又围坐在一起“唱经”，我再次听到了《对花经》。是一位自鹤壁的30多岁的妇女领唱，相和者多是中青年妇女，也有几位中年男人。领唱者唱到“三”时，就声音呜咽，泣不成声了，先自己感动自己了。我这次托景区的王霞用录了下来。我回到郑州就将歌词整理出来。

全歌从一对到十，分为十节，每节一问一答，有主歌和副歌两部分。

第一节是：

（领唱）我说那个一来呀么谁给对个一，

        什么开花在水里，什么开花在水里？

        山门那个打开呀那么呦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和唱）你说那个一来呀俺给你对上一，

        荷花开花在水里，荷花开花在水里。

        山门那个打开呀那么呦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全由从一对到十，分别是荷花、韭菜花、辣椒花、黄瓜花、西瓜花、石榴花、茄子花、芝麻花、梅豆花、雪花。“山门打开”和“给老娘对花”两句是每节反复唱的。曲调平缓、流畅，四二拍，旋律简单而又简洁，十分顺口顺嘴。在一次非遗会上，我哼给信阳师院搞音乐的李教授听，他说这是首流行在豫北、冀南、晋东一代的经歌。

对于献歌的对象“老娘”的身份，有多种不同的说法：一说是“西天老母”即西王母，一说是“菩萨老母”，一说是“九莲老母”，一说是“无生老母”，一说是“女娲”。其中以“无生老母说”比较多。

“无生老母”是白莲教创造出来的神祇，她是集创世、救世于一身的“女上帝”。明清时期，在山西、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诸省广大地区，白莲教在民间十分盛行。白莲教的创教者们认为佛教神祇过于庄严肃穆，道教神祇过于冷漠高远，他们所创造出来的“无生老母”虽则凌驾于佛、道神祗之上，但对普通民众则是像慈母一般，人情味十足，平等亲近，所以十分受下层民众特别是处于受苦受难之中的百姓的尊崇和爱戴。神是人创造出来的，人们需要什么神，便会出现什么神来。有一通长篇唱经叫《大哭灵山》，据说可以唱三天三夜，专唱“天生老母”的。

我了解到，中原地区香客们心中的“老娘”非专指某一个女神，而是泛称一切女性神祇。在西莲寺所处的峡谷里，分布着大大小小40多座寺庙洞窟，供奉看140多尊神祗 ，其中女性神祇多于男性神祇。在其他地方有“十老母殿”，在九莲山则有“十二老母殿”。西莲山宗教信仰特点就是民间俗神多，女性神多。

作为经歌的《对花经》和其他民间对花歌相比较，异同明显。相同之处之一是在“花”品种上，不管是按数字对，还是按月对，大同小异。相同之处之二是对花的手法，或时从形态上分，或是从颜色上区分，或谐音，都十分的有趣味儿，有知识性。不同之处也有两点，之一是其他对花民歌在曲调上多欢快、明朗，乃至诙谐有趣，《对花经》曲调平缓、顺畅，名节反复迭唱，易学易记，如偎依在“老娘”身边，慢声吟唱。不同之处之二是主旨主题，其他民间对花歌多是童谣，开启智力，有一些还流露出男欢女爱。而《对花经》则流露着浓郁的民间宗教色彩。

为节省篇幅，去掉连接的形声词和重复吟唱的词句，《对花经》唱词全篇如下。

 

对花经

我说一来呀谁给对个一，

什么开花在水里？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一来呀俺给你对上一，

荷花开花在水里。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二来呀谁给对个二，

什么开花挑挺子？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二来呀俺给你对上二，

韭菜开花挑挺子。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三来呀谁给对个三，

什么开花一头尖?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三来呀俺给你对上三，

辣椒开花一头尖。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四来呀谁给对个四，

什么开花一身刺？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四来呀俺给你对上四，

黄瓜开花一身刺。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五来呀谁给对个五，

什么开花花哩虎？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五来呀俺给你对上五，

西瓜开花花哩虎。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六来呀谁给对个六，

什么开花红溜溜？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六来呀俺给你对上六，

石榴开花红溜溜。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七来呀谁给对个七，

什么开花把头低？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七来呀俺给你对上七，

茄子开花把头低。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八来呀谁给对个八，

什么开花白花花？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八来呀俺给你对上八，

芝麻开花白花花。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九来呀谁给对个九，

什么开花爬墙头？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九来呀俺给你对上九，

梅豆开花爬墙头。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我说十来呀谁给你对个十，

什么开花在空里？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谁给咱老娘对花来？

你说十来呀俺给你对上十，

雪花开花在空里。

山门打开呀庙门开，

俺给咱老娘对花来。

 

 

                  （拟于2011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