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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夏日的早晨,栏目派我去救一只小猫:据某小区居民打热线反映,这只猫掉进了小区下水道,已经喵呜喵呜哀嚎了一个多小时。
我 养猫,当时家里还有六只,一公、一母、四个猫崽。一公一母是兄妹俩,一年前我在定远县出差采访,恰逢一户农家一个月前喜得四只小猫,遗憾的是它们的主人第 二天要扔了它们,因为自己养不了。我大叫使不得,遂用鞋盒装回两只养下了。从小到大我阅猫无数,爱猫无敌,对于喂养和教育猫咪我更是自有一套。每天我下班 回到家中,猫咪一听见动静就会喵呜喵呜地使劲儿叫,叫到你的心软得不行,叫到你再不发点吃的就是虐待动物,叫到你不重视这个灵魂就是亵渎生命。于是我以迅 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的速度抓起大包猫粮,贼乎乎的家伙们一见到我手里的食物,二话不喵,双耳生风就跑到饭碗边,放开了嗓子嚎,响亮无比。
一年过去,两只猫咪被我手把手拉扯大了。春天时母猫撕开纱窗出去过了几夜,不久后就怀有了身孕。前夜母猫刚生产,几个小的长相都随妈。至于公猫,它真的只是猫崽们的舅舅而已。
就 是这么巧,翌日我就接到“救猫”任务。在帮女郎做记者的时光里,我是辛苦却幸福的,我们有时是舆论监督报道记者,在阴暗的角落与人斗志斗勇,有时是突发新 闻记录者,总能冲在第一线,有时是个说故事的人,绘声绘色记录着或家长里短或温馨感人的人间故事,有时还是事件的引导和制造者,比如当下的我就要去改变一 只猫咪的命运了。
小区里的地面下传来尖利玩命的猫叫,以歇斯底里为主,微弱无力为辅。
我 们一边采访小区居民,一边和大家探讨救猫之道;最终我们从附近的工地请来了一名工人,带着大家伙撬开了下水道的盖子;镜头探进井里拐了个弯,我们看见一只 湿漉漉的纯黑色小猫,瑟瑟发抖,楚楚可怜。它已经在阴冷潮湿的下水道待了小半天,天知道它是怎么想起来钻进去的,好奇害死猫啊!
悲剧了。救出来的猫没人要,镜头给了一圈,所有人都无奈地摇头。
先带到办公室吧。梳洗打扮,吹干,喂少许牛奶(一般来说小猫是不宜喂牛奶的,当然饿到濒死的不算),没想到它老人家年纪太小,还不会喝!
写稿编片时,我就没有停止琢磨到底该怎么安顿这只无辜的小黑猫。救它不只是为了做节目,更是为了救它。现在开始我要为它的生死负责。愁眉不展之下,我带它回到我家,虽然这里已经是猫咪幼儿园了。
小黑猫饿得奄奄一息,我得先弄点什么让它果腹。我的目光投向了家里的母猫:她正安详地躺在窝里,身体的一侧是四只贪婪吃奶的小猫,它们双眼紧闭,仅凭乳香就可以本能地凑上前去尽享母爱的呵护和天然的美味。所谓天伦之乐,一览无余。
我站在母猫的角度想了想,又站在四只小猫的立场想了想,最终站在了小黑猫这一边——它没爹没娘,饿得不行了。试试吧。我把它轻轻放进了窝,它立即开始抓瞎乱爬,扰得其他小猫吱吱乱叫。我满怀歉意地摸了摸母猫的脑袋,打扰了,我的宝贝。母猫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这个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她在说,我看到这只外来的小猫了,它比我的孩子大一圈呢,但它却饿着肚子;她在说,你养大了我,让我有了家,还容纳我的孩子们,我无条件地信任你;她在说,我懂了,我愿意。
母猫伸出胳膊,温柔地把四处乱撞的小黑猫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小黑猫一顿折腾,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乳头,用力吮吸起来。半月大的小黑猫有牙有爪且饿得慌不择路,让初为人母的母猫疼到四肢蜷缩起来,但它依然安然地吃了个够。
曾经在喂养流浪猫时,我见过饥饿的母猫叼着火腿肠跑回窝里给孩子,我感动于母爱本身赐予猫咪的力量毫不逊于人类;曾经在旧车棚里,但凡生人路过,一只刚下崽 的母猫就会直奔出来龇牙咧嘴,我感动于她在恶劣的环境中把生命置之度外,只为留给孩子一片安全温暖的世界;今天,我又被自家的孩子狠狠感动,原来猫也有一 份大爱的胸怀。
后来,我把小黑猫送给了一个善良有爱的同事。再后来,听说它住上了复式楼,吃上了鱼罐头,过上了贵族般的生活。
又一个夏天的早晨,栏目再次派我去救一只小猫,据村民打热线反映,这只猫被狗穷追不舍,情急之下爬上高树,现在意识到下不来,已经喵呜喵呜哀嚎了大半天。
“又是我?”“当然,猫的新闻嘛。”
我的上辈子应该是只如假包换的猫。至少我愿意是。